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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洗衣服的女生

母亲走后,没几天,她听说母亲出事那晚,隔壁的阿姨听到家里敲锣打鼓一整晚,像在举行什么庆祝活动似的。她还听说两年前,有一个老婆婆偶然经过家门口的时候,看出凤熙家里两年内会死当家的,因为家里空无一人,她把这个话告诉了住在前排屋子里的罗姑,希望她能转告一声,可是令凤熙气愤的是两年来,他们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只到悲剧发生。父亲李平非常后悔,他对当年自己的选择感到非常自责,一来他不该同意搬到这座鬼屋来,二来他没有兑现承诺,好好保护好自己的爱人。他不愿家里再有悲剧发生,正好村里有座空房子,房主全家都搬去了城里,也同意他们家搬进来住,所以在半个月后,他们搬进了新家。搬了新家,对凤熙的煎熬也少了很多,新的家里,偶尔在夜深人静时能听到踱来踱去的脚步声,但屋里屋外没什么鬼影,也没有其他什么异样。

八月二十九号,李平带着李磊和凤熙到镇上的高中报名了。这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普通住读式高级中学,周一到周五不能出校门,只有在星期六放假的时候才能出去。学校并不算大,结构简单齐全,有男女生宿舍楼、食堂、商店、教学楼、实验楼和标准的学校操场。

报上名后,李平留下生活费就走了,他还要赶到工地上班,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他们俩。李磊和凤熙就这样开启了高中生活。刚开学不久,凤熙就和同宿舍的两个女孩杨佳佳和刘惠成了要好的朋友。她们一起去教室,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回宿舍,学习生活过得简单而充实。可是一到晚上宿舍熄灯睡觉的时候,她就对母亲充满了思念,她越思念母亲就会越痛恨自己。或许没有她,母亲就不会死了吧,一想到这里她就泪流满面。她经常会在梦里梦到母亲,母亲仍然穿着那件褪了色的红色衬衣在田里干着农活,她抬起头来看到凤熙,满脸的笑容,凤熙开心极了,她冲到母亲身边,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开心地说道,“妈妈,原来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呢,太好了。”话刚说完,她眼前一黑,睁开了双眼,四周环境渐渐清晰,原来这是一场梦,现实与梦境的巨大落差让她心痛不已。从此以后,她喜欢上了做梦,因为在梦里她是一个有母亲的孩子。

学校住宿楼是陈旧的老式建筑,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公共厕所,公共厕所里有洗澡间和盥洗池。到了半夜的时候,公共厕所里总是传来空旷响亮而清脆的水滴声,吓得所有人在半夜都不敢去上厕所。有一次半夜,凤熙肚子疼得没有办法,怎么捱也捱不过去,只好瑟瑟地从床上爬起来,捂着肚子壮着胆子,小跑着跑到厕所里,一进门她就看见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生,穿着到膝盖的白色睡袍,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月光下,她的手臂灰白,没有一丝血色。她认真地在池子边洗着衣服,凤熙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还好厕所里有人,她感觉心安了不少。

可仔细想想又有哪里不对劲,这大半夜的,谁还会在厕所里洗衣服呢,她一边上着厕所,一边偷偷观察那个女生。突然,诡异的水滴声在厕所里响了起来,声音空旷寂寥,一声一声扣击人的灵魂。经历过无数次鬼魂惊吓的凤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双腿发软,她赶紧捏了一下裤兜,还好护身符在身上。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哆哆嗦嗦的上完厕所,扶着墙缓缓站起来,那个现在看起来异常恐怖的女生还在不紧不慢的洗着衣服,凤熙很怕那个女生突然转过身来,看到她,她小心翼翼的从她身边走过,然后飞奔回宿舍,可在进宿舍门的一瞬间,她的余光看见那个女孩赫然站在厕所门口看着她,她那白色的睡袍渐渐变成红色。

凤熙心里大呼不妙,被盯上了。

她赶紧关上宿舍门,把自己整个身体蒙在床单里,蜷缩成一团。她又害怕又无助,除了紧紧握着护身符,没有其他办法。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在梦里她来到了一个教室,教室里坐满了学生,一位年轻帅气的男老师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的讲着课。讲台下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坐着一位美丽清纯的女学生,这女学生穿着美丽的白色连衣裙,披着乌黑秀丽的长发,她那饱满好看的额头上,别着一个精巧的蝴蝶结发卡。她一脸崇拜的看着台上的年轻男老师,眼睛里充满爱慕。而她身后的斜后方靠窗户的位置上,一个少年一直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她。很快镜头切换,这个女生在帅气男老师的办公室里,一脸幸福地向老师请教题目,一起在校园的林荫路上走着,有说有笑,而这些都没有逃过阴郁男生的眼睛。他握紧拳头,嘴角冷冷的一歪,眼睛里透着寒光。

接着在一个下着暴雨的下午学校放假了,学校里的学生打着伞顶着暴雨向校外冲去,这个美丽的女生,站在校门口打着一把花伞,怀里抱着一把大黑伞,焦急地左顾右盼,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地在门口,她看了看手表犹豫着是否要继续等下去,急得来回踱步。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了过来,她欣喜若狂,赶紧迎上前去,笑眯眯地把伞递给了他。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阴郁男孩,丢掉伞,用手拼命捶打着树干,血水和着雨水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他嫉妒得发狂,双眼通红,布满杀气。

女生和男老师在离校门口不远处,就分开了。她独自一人踩着雨水,走到一个巷子的阴暗处,突然一个穿着卫衣蒙着面的男子把她击倒在地。她那美丽的绣着兰花的花伞,跌落下来,被狂风吹翻仰面在地。

在一个废弃的屋子里,烛光下的女生全身湿漉漉的躺在一张旧沙发上。她的双手双脚被绑在了沙发上。沙发旁的地上,丢着一件黑色的卫衣,离沙发不远的破椅子上坐着一位面容冷峻眼神忧郁的少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女生的身体。

凤熙十分紧张,为女孩的命运担忧。

窗外漆黑一片,狂风暴雨疯狂地拍打破旧的窗户。

女孩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眼睛一亮,然后马上暗淡下来。

“吴晨,这是哪?我们怎么在这里?”她本能地想坐起来,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吴晨你这是干嘛?为什么把我绑了起来?”她的眼里闪现着慌张和惊恐。

“我带你来这,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少年向后一靠,半眯着眼悠悠地说道。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韩老师?”少年脸色阴沉,语气冰冷。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女孩害怕地小声说道。

“呵呵,”少年冷笑两声,“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女孩害羞地说道。

少年被女孩的回答和神情激怒了。他俯下身来,恶狠狠地盯着女孩苍白地脸咆哮道,“你不知道学生和老师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吗,难道你想成为全校的笑话吗?”

“那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这么说来,你的心已经被他占满了?”少年嫉妒得眼睛发红。

“吴晨,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放开我好吗,我现在好冷……求求你,放我回家……”女孩被少年地样子吓到了,她声音颤抖地哀求着。

“我是什么样意思,难道你一直不知道吗,我天天看着你,一刻不看到你,我就心里难受,心里难受你知道吗,可让我更难受的是,你整天和那个可恨的韩老师眉来眼去,卿卿我我。你当我是空气吗,嗯?”

“吴晨,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我啊。”

“你眼里只有韩老师,当然注意不到我咯?”少年歪着头,怪异地看着她。

“吴晨,你别这样,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女孩哭着哀求道。

“求我?不要求我,婉婷,你不是冷吗,让我来给你暖和暖和……”说完,他就扑在女孩的身上,撕扯着她的衣服。

女孩尖叫起来,“你个畜生,不是人,救命啊,救命啊……”

“嘿嘿,喊,尽情的喊,这里是没有人可以听见的。”少年笑起来,“婉婷啊,婉婷,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不能让你属于别人,你只能属于我!”说完,他更加疯狂的撕扯女生的衣服。

凤熙看到这一幕,她捂着嘴巴,又震惊又难受,泪水顺着眼角就留了下来,她冲上前去拉扯少年,边哭边喊道:“你个畜生,快住手!”可是她怎么也碰不到少年的身体,碰到他的身体像碰到空气一样,毫无触感。她不忍心再看下去,捂着眼,蹲在地上无助的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就醒了,她一摸眼角,湿润的似有泪痕。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天亮了。凤熙没时间多想,擦掉泪痕,起床洗漱,和杨佳佳和刘惠一起赶到教室参加早自习。这一整天她不时地想起昨晚的梦境,一不留神就看着走廊发呆,因此被老师点名了几次。她感觉囧大发了。一次,下课自习的时候,她又看着走廊发呆,突然一个身影走过去,这个身影看起来似曾相识,像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慌忙站起来冲出了教室,可那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熙回到教室,感觉头痛。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这一整天神经兮兮的。可能是太累了,她太欠瞌睡了。

晚上下了课,疲惫不堪的凤熙早早的睡觉了。因为累,她睡得很踏实。很快她又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又来到了那间废弃的屋子,天已经蒙蒙亮了,蜡烛已经熄灭,一个女生还躺在旧沙发上,身上盖着衣服,她头发凌乱,双眼空洞无神,凤熙仔细一看,辨认出就是之前梦里的女孩,她看看四周,那个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看她的样子,凤熙已经猜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替她感到难过。

天亮后,那个少年回来了,他带了一套红色的连衣裙丢到女生身上,“婉婷,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白色连衣裙已经不适合你了,这套鲜艳的红色连衣裙才适合你,适合我的女人。”

被叫做婉婷的女孩,看了一眼鲜红如血的连衣裙,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我会让你知道,你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属于你,我的心永远都属于韩老师。”

“你……哼,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属于我是事实,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哼,那这副身体,我就不要了……”女生仰起头,悲壮地说道。

“我才不相信,去上课了,如果你不来,有你好看的。”说完,少年就走了。

女孩艰难地坐起来,看着这件衣服冷笑一声,穿上了它,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口,不知道走了多久,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家。回到家就发烧了,她让奶奶去学校帮她请了假。家里就只有奶奶和她,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妈妈走了,爸爸外出打工供她上学。她在家里睡了三天,然后来到学校穿上那件如血般的连衣裙在宿舍割腕自杀了,自杀前她冷冷的说道:“吴晨,这副破烂身体是你的吗,哼,我不要了,你也得不到。”

她死了,怀里抱着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

凤熙从梦里惊醒过来,她的床边赫然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长发遮面的女孩,她怀里抱着荧荧透着白光的连衣裙。凤熙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看了凤熙一会儿,转身缓缓穿门而出,过了一会儿,厕所里响起了诡异的水滴声。

凤熙百抓扰心,她不明白这个女孩怎么会缠上她,仅仅是因为她看见了她洗衣服?她想了大半宿也没有想明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和杨佳佳刘惠出教室准备一起去上厕所。突然身后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韩老师,这道题我不会做。”

“这道题是这样的,我教你。”

“嗯。”

凤熙转身,看到一个有气质的中年男教师站在走廊上教一个女学生做题目,女学生根本没有看本子,而是一脸仰慕地看着这位儒雅的老师。凤熙心头一震,突然想到梦里的女生,她们看这位老师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凤熙让她的好姐妹先去上厕所,而她独自留在走廊,想要会会这个让无数女生前仆后继的老师。

终于,讲解结束了,韩老师向她凤熙这边走过来,待他走近,凤熙赶紧迎上前说道:“韩老师,我有问题要请教你,你有空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跟我来办公室。”

“好咧。”

韩老师在办公桌前坐定,凤熙仔细观察了他。他的确长得气质不凡,五官出众,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他,身材挺拔,皮肤白净,可以想象他年轻的时候,是多么出众的美男子。

“同学,你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啊?”

凤熙看看四周,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她开口说道,“韩老师,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

“婉婷。”

韩老师一听这个名字脸色一变,很是诧异,“你怎么认识她,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韩老师别紧张,婉婷呢是我的表姐,她留下了一张照片和一个日记本,最近呢,被我无意间翻到了,我看到照片里的男子好像是你,并且她的日记里记载着很多关于你们俩的事,我的表姐走的蹊跷,死因成迷,我很好奇,就想来问问你。”

韩老师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件事不方便在学校说,既然你是她表妹,也有权过问,这样吧,这个星期天下午,你早点来学校,到学校门口的小饭馆一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好。”

星期天下午,凤熙按照约定来到小饭馆,韩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待凤熙坐定,韩老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凤熙连忙站起来,双手接住茶杯,“韩老师,您客气了。”

韩老师示意她坐下,温柔地说道:“你跟婉婷长得有几分相似,看到你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婉婷,婉婷是个单纯美丽的姑娘,二十年前,我时年二十二岁,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来到这所高中,成了婉婷的班主任,婉婷爱慕着我,我也对她充满好感,但碍于我们是师生关系,而她又处于一生中重要的阶段,我拒绝了她,但是她对我依旧热情,我渐渐被打动,后来跟她定下一个约定,待她大学毕业后,我就娶她,可是……可是……”韩老师讲到这里,声音哽咽,眼圈泛红,“后来她突然消失了三天,她奶奶替她请了假,我心急如焚,感觉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婉婷说过她一天看不到我就……我想去找她,但我从没有去过她家,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我在忐忑中等了她三天,她来学校了,穿着那件我买给她的白色连衣裙,那是我们定下誓言的信物,她从来没有穿过。她还和平常一样,热情地和我说着话,我以为她真的只是单纯的病了,就没有多想。可是,可是当天晚上,她就在宿舍自杀了,还穿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鲜红色连衣裙。我心里十分难过,也十分困惑。婉婷走后,我才知道我有多爱她,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她。我坚守着对她的承诺,今生只娶她一人,如果娶不到,就不娶。”

韩老师说完,拿出一张婉婷当年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婉婷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开心的笑着,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我每天都把她的照片带在身边,就好像她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凤熙听完,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这一对心心相印的恋人,本来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被那可恶的家伙给拆散了。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在她梦里出现的女孩婉婷赫然就站在他们面前,她穿着那件纯白色的连衣裙,美丽的秀发从脸颊两边垂下来,她眼睛含泪,伸出手来,想要摸韩老师的脸。而韩老师低着头一脸宠溺地看着照片里的婉婷。

“韩老师,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娶她吗?”

“今生在我心里我已经娶了她,来世她仍然是我唯一心爱的人。”

“如果,如果她消失的那三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无法再面对你,你还是会那么爱她,珍惜她吗?”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在我心中的地位都不会改变,她在我心里都是纯洁美丽的。”婉婷听到这里,流下了眼泪,嘴角浮现了笑意。

“好,韩老师,祝愿你们来生幸福。我还有作业没有做完,我得先回学校了。”

“好的,你快去吧,好好读书。”

“嗯,知道了,”凤熙起身又坐下,“对了,韩老师,你知道当年婉婷班同学的情况吗?”

“都挺好的,哦,只有一个男生在婉婷走后的三年里,出了车祸死了,死得很惨,听说头当场就被车撞得粉碎。”

“是吗,那他的名字是?”

“时间间隔很长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名字叫吴晨。”

“哦,”凤熙意味深长地看了婉婷一眼,冲韩老师摆摆手,离开了饭馆。

当晚凤熙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一个声音:“谢谢你,你的妈妈很爱你,不要再伤心了。”

后来女生宿舍楼的厕所里再也听不到那诡异空旷的水滴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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