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三年
“快去看看你的玩具，你要是不喜欢，就让爷爷打打牙祭。”
之后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少斌转动双眸，尽力的向洞口处望去。
突然一颗蛇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接着就是绿油油的身子，足足有一米多长，三根手指头一般粗细。
真是妖精。
近了，那个蛇头围着少斌转了一周，突然探了过来，就这样四目相对。
少斌在它的眼睛里好像看见了情感，那从来不属于动物，只属于人类的情感。
不愧是妖精，今天可是开眼了。
万物都可以修仙，一旦修炼有成，陆地神仙炼化喉咙中的横骨，便可以开口讲话；天师一级据说能够化成人身，这人身可不是变化，是真真的人身。不过也有不同，不能和人类结合生子，便如那《蚌妖红陷》中一般。
这颗碧绿的蛇头，同样在打量着少斌，嘴里的蛇信子不时的吞吐着，发出嘶嘶的声响。
突然这条蛇张开蛇口，猛的向少斌咬去。
它讨厌那双红色的眼睛，那里面有种东西让它感到不舒服。
“你怎么不怕我？”蛇口停在少斌眸子前，吐露的信子时而都能碰到睫毛。
半天，没有得到回答，这颗蛇头居然蹙了下子眉头。
少斌第一次见到这样活生生的妖怪，嘴上说不了话了，可是眼睛还是好使用，瞪大了双眼努力的审视这条蛇精。它就是那个糟老头的孙女，那么那个糟老头就是一条老蛇精了！
“你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吃了你。”难以想象，这银铃般的声音，出自一条蛇。
正在这时候洞外传来那个糟老头的声音，“我的乖孙女，他说不了话。”
“哑巴？”碧绿的小蛇头歪了歪，问道。
“我把他封禁了。”那个糟老头似乎在外面忙着什么事情，不耐烦的喊道：“我的乖孙女，快来帮帮忙啊。”
绿蛇倒是听话，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山洞。少斌自然不知道洞外的二人在干些什么，只能无奈的继续看着洞顶失神。
一个天师级别的蛇精，不是少斌能够对付的。
再也没有兴致听他们的对话，死活都没有意义，这样苟活一生，还不如给那个老妖怪打牙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少斌站了起来，没错就是站了起来，但是这命令绝对不是出自少斌自己的意志。看着自己的双腿一步步，慢慢的向洞口走近，豁然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出现在少斌眼中，银白色的月光好似十分偏爱这个山谷，缕缕月光降下，包裹这里的山石仿佛金石一般光泽明亮。
这是一个山谷，是万妖岛上为数不多的福地，名为‘明月谷’。
造物神奇，妖神山作为万妖岛的祖脉，绵延数千里缔造福地十余个，到了这明月峰更是神奇，山壁参差呈现‘凹’字形，明月谷就坐落在这个‘凹’字里面。三面环山，只留下正前方一片柳林作为进出口。
明月谷故名思意，此处地脉盘根交错自成体系，暗合天道法则，上应明月，下合大地。一旦到了夜晚，灵脉自动引落月霞光辉，谷内通明，灵气逼人，是一个难得的修真福地。
谷中一个小女孩大约八九岁的样子，在这山谷中翩翩起舞，手中拿着一个布偶。白色的裤子，蓝色的上衣和方巾，这正是那个老头封禁少斌用的那个布偶。
小女孩穿着一身碧绿的袄衫，看到少斌的身形格外的高兴，摆弄着手中的布偶。
腿自己在打弯，双腿交叉，盘膝而坐，抬头望月，左臂曲转背后，右手仙人指路，一点皓月。
小女孩笑弯了腰，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掰动布偶，这一次换了一个睡佛的姿势。
傀儡！如今的少斌就是一个人皮布偶，任人摆布的玩具，纵然想死，也是奢望。
“咳！”内伤越来越严重，身体开始自主的痉挛了，死也是一种解脱。
太阳终于跃出海面，洒下万丈光辉，逼退了月亮。
月光散去，小绿蛇再也维持不住法术，现了蛇身，她的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女孩模样的娃娃，原来她是借助这个布娃娃的形，变身成人。
一天…两天…七天…一百天…一千天……
就这样好死不死的赖活着，每到死亡的边缘便会被糟老头子救过来，为了她的孙女得到一个眼睛会动的活玩具。
三年了，这个糟老头叫汤鸣，那条小碧蛇叫米嘉，这是三年里得到的唯一情报。
三年了，米嘉终于不再向布偶借形变化成人身了，她的修为增长了。
今天是月底，没有月亮，可以安安静静的躺在这山洞里，没有来打扰他。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强硬外表，内心的伤痛如潮一般涌现。
不知道何时外面传来一声呵斥，是汤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米嘉的反驳声，爷孙俩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
也许是离的太远，亦或者是少斌的耳力已经衰败的厉害，没有听清楚他们二人在吵些什么，听清楚也没有任何意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睡不着，想念想念的人，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否以为我早已经死了，已经放下心中的伤痛，迈过了这条坎，开始面对明天。
泪水不自觉再次自眼角流下，转过耳廓，沾湿了石板。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伤心，是希望他们放下？还是盼望他们刻骨铭心？
我还活着。
“沙！沙！”米嘉爬进了山洞，盘起身子卧在少斌的胸膛上，她那喉咙里带着哭腔，“爷爷是个大坏蛋，是个大坏蛋。”
蛇是没有泪腺的，不然就要弄湿少斌的衣服了。
两个人各怀着心事，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在乎对方。
也许动物们天生就是比人类善于跳出伤怀，米嘉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她探着蛇头，慢慢的凑到少斌眼角，轻轻的碰触了那刚刚滚落的泪珠。
她对这个东西很好奇，因为她从来没有流过。但是她知道种东西叫做‘泪’，只有在伤心的时候才会滑落。
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米嘉非常的高兴，甚至连她爷爷责骂都忘到了脑后。瞬间变成人形，小心翼翼的沾湿素手，摸到自己的眼角，转头跑出了山洞。
又是一阵呵斥声，却没有了之前的恼怒，饱含都是怜爱。
次日醒来，阳光射入洞内，格外的刺眼，是谁把洞口的藤蔓清理了！
好刺眼！可是下一刻，身体动了，头转动了，避开了阳光。少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双手就在自己的眼前，剪刀、石头、步，这是在做梦吗？
“啪！”火辣辣的痛，这是自己这双手打的，这不是做梦。
可是我怎么能动了？
带着疑问豁然做起身子，四周打量一番，还是那个住了三年的洞，只是洞口的藤蔓被人清理了，照进了阳光。
“管不了那么多，既然能动了，就要逃走。”
试着祭起元神，可是没有半点法力汇聚，还引动了胸口的伤势，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封禁还在！”
“不能祭起元神，又无半点法力，这万妖岛是逃不出去的。”少斌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空洞眼睛不知看向何方。
他在逃避，在等待，抱着一丝奢望。如同那砧板上的鱼，奢望着屠夫给他一条生路。既然都收起了菜刀，就再把他从砧板上拿下来，扔回大海吧。
汤鸣就是屠夫。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过去，阳光再次照射进这昏暗的山洞，掐灭了少斌心中最后一丝奢望。
屠夫没有出现，他要鱼去求他，若不如此便在这砧板上慢慢脱水而死。
汤鸣在逼迫他做出一个决定，死或者生。
这是一个问题，在脑海中不断的否定、再否定、再再否定…
迈开步子，向洞外走去，他要活着，无论洞外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在这一刻少斌也许没有感受到，他的灵魂得到了升华，他成长了，再次经历了一场失败。
败在自己的脚下，败倒在自己的欲望下。
“给我拿回一件东西，我放你一条生路。”汤鸣笑着按住少斌的肩头，他知道他不会拒绝。
他没有辜负他。
“随我来。”
这句话有着无穷的魅力，少斌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汤鸣亲手为少斌疗伤，赐下丹药恢复功力，修为一点点的恢复如初，三年里无比渴望的力量再次回来了。
力量回来了，胆子便回来了，他要报仇，但是这仇恨要埋在心底最深处。
但是第一步就是去汤鸣那里打开这个封禁，获得自由新生。
再次走出山洞，是要和这里说再见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