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饭菜还算合胃口？”
将慕南星默默畅快吃喝的模样看在眼里，夜隐在停下筷子之后，朝慕南星挑了挑眉。
“味道确实不错。”慕南星点点头，如实答道。一桌子菜，吃得七七八八，可见谁都没少吃。
不过，慕南星心里想的是，按照今日的诡异情形，明日的厨房里也不一定有人做饭呢，虽说妖者吃不吃五谷都无所谓，但她其实还是很喜爱美味可口的饭菜下肚的感觉的，所以，今晚这一顿不多吃一点怎么行？
此时娄逍也停了筷子，手一伸，摸出刚才那个铃铛，轻轻摇了几下。
铃铛声响过后没多久，刚才那几个厨子便一个个出现在了亭子外，没多久，更多的人从厨房的方向而来，有老有少，十几个人就这么满满当当地列队站在一起，静静地等候着吩咐。
而慕南星这才注意到，这些人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眼睑半阖，眼神虚空，仿佛……正在梦游一般。
“回去。”
随着娄逍的这个指令发出来，这群人便齐刷刷地转身，一个跟着一个，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而似乎，随着他们的离去，厨房那边也再没了动静。
偌大的宅邸又一次沉静了下来。
“娄逍，把东西给南星吧。”
就在慕南星暗自疑惑时，娄逍在夜隐的示意下，一声不吭地将一大串铃铛交到了她手中。
“这是……？”
端详着手中大大小小十来个铃铛串在一起仿佛钥匙串一般的精致小玩意儿，慕南星更疑惑了。
难不成，别的管家拿的是钥匙，到了她这里，却成了铃铛？
“我不喜欢宅子里养着一群婢女、管事，碍眼。”
瞥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娄逍，夜隐知道不能指望他来开口，只好亲自跟慕南星说明。
“所以我比较喜欢‘借’别人的人手来用。”
“这铃铛，算是一个工具，方便你打理这个宅院。诸如饮食、洒扫这些活计，摇一下铃铛自会有人来做，明白了吗？”
“……明白，公子。”
本来，慕南星还想问问这些受铃声召唤而来的人都是从哪里“借”来的，但下一波人的到来立马就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酒足饭饱之后，一桌子的残羹冷炙总要有人收拾。
夜隐有些慵懒地撩起眼皮望了望天色，姿态放松地半倚在桌前，一手撑在下颌处，另一手则是长臂一伸，示意慕南星将手心里的铃铛全数摊开来，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挑挑拣拣，最终抽出其中一个铃铛，捏在两指间轻轻晃了晃，叮叮铃铃的声音响了一串，颇为悦耳。
须臾，十几名容貌不俗的女子就这么鱼贯而来，在夜隐一声“撤盘”的命令下，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有条不紊地将满桌杯盘都撤了个干净，随后又换上了热腾腾的茶水。
“这是……宫女？！”慕南星一眼便认出了这些女子身上特有的皇家服饰特征，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不是，皇宫离这里太远了……”夜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才淡然纠正道，“旁边的宁王府，从后门过来则要近很多。”
所以，这是……王府里的侍女？
“这……巡夜的人难道不会发现？”
京畿重地，别说是王府内外，就算是市井街道，无论何时都会有巡城和守门的卫兵，这一拨拨的人结队出行，怎么可能不惊扰到他们？
“怎么？你还没发现？”夜隐有些奇怪地看着慕南星道，“这些人是生魂。”
而后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只是略施了点技巧叫他们暂时化为实质罢了。”
慕南星：“……”
生魂？！
活人不用，嫌摆在宅子里碍眼，却用摄魂术来奴役生魂……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倒是挺省事儿，还省了一笔雇人的费用……
只是这样的行事方式，着实叫人大开眼界……
慕南星忍住想要扶额的动作，怎么看，她这位新东家都有点任性啊……
莫不是她手里这大大小小十几个铃铛，其实对应的都是王府里各个职责的人吧？
而刚才夜隐扔给娄逍的那个铃铛，恐怕是夜大公子新“添”的厨子了……
慕南星颇有些哭笑不得，就这么眼看着宫女们的生魂在收拾完凉亭之后，又被命令着分成三路，分别去了三人所住的院落里又是一通忙碌，烧水、铺床、焚香、垂帐……做完这些之后，一干侍女这才像传说中的田螺姑娘那般，悄无声息地渐渐隐去了身形……
……
直到躺在了床上，慕南星还在把玩着这一大串铃铛。
铃铛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顶多就是做工上佳、造型别致，而所用的材质中不单是铜，也溶入了少许黄金，色泽显得更加明亮……而每个铃铛上，都细细刻着不同的字，“王府侍女”、“王府侍卫”、“王府洒扫”、“王府织造”、“王府采买”……果然如她所想，几乎涵盖了宁王府中的各类人手，而除了这些，还有不少店铺的名称，估计是各处的能工巧匠……
她从未想过，自己所学的道术，除了能避祸禳灾、退敌自保之外，竟还能这样来用……
想到这里，不禁弯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就在慕南星新奇地将铃铛拨弄得叮叮当当直响时，一抹绯红悄然钻进了门缝，一路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床褥，溜到了她枕边，吐着细长的信子，仿佛是在向她提醒着自己的到来。
“唐樱？”
任由赤焰蛇顺着自己的手臂缠至手腕处，慕南星坐起身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它小巧的脑袋。
“追上那姑娘了吗？”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件事。
“……”
赤焰蛇闪动着一双豆子般大小的橘色眼珠，那莹莹的目光盛满了委屈之色。
慕南星见状一哂，“……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不能说话了，确实不太方便。”
“要不，你直接带我去看看吧？”
见赤焰蛇没反对，慕南星随即下了床，重新穿戴整齐，披散的青丝懒得再折腾，瞥见梳妆盒子里的一支刻有蝙蝠纹样的桃木簪子，便随手取了出来，利落地将长发挽成一个松软的发髻，也不管还有几缕发丝被遗落在腮边，就这样带着赤焰蛇、提着一盏灯笼，头顶一轮明月，施施然踏入了那片竹林。
起初，慕南星只是以为，大概是附近哪户人家的冒失小丫鬟，不知从哪个角落误闯了这座大得离谱的宅院，或是迷路或是害怕被人责备而躲了起来，她只需把人找出来送走便罢了……
哪里知道，事情却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