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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曹卫复国 (三)卫成公回归

再说那位卫成公,一直被软禁在京城,不缺吃不缺穿,就是缺少自由。

自由,这是所有人向往的,有些人,可以抛弃生命、爱情,只为了那若干年的自由。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自由,只有失去了,才能体会其珍贵。为什么要修建自由女神像?因为人们渴望自由。但是,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去剥夺别人的自由,把战争强加给别人,这是不道德的。

公元前630年夏,眼看那个烂人曹共公,都被释放一年多了,卫成公还过着牢狱生活。郁闷啊!一念之差,害死兄弟,也害了自己,何苦呢?

被软禁久了,心情越来越差,结果生了重病。

晋文公对卫成公杀害弟弟叔武的行为,深恶痛绝,内心就想把他整死,替叔武报仇。

温地会盟的时候,晋文公曾经请示周襄王,应该杀掉卫成公,以儆效尤。周襄王严词拒绝,岂能帮助臣子,把刑罚加到国君脖颈。晋文公不敢再提,但也没有同意释放,周襄王也假装管不着,只能把卫成公先软禁着。

如何处置,至少给个结论啊!周襄王、晋文公都不吱声,整天这样拖着,可苦了卫成公。他被幽禁在京城,案子没人敢过问,一晃就是一年多。

其实,当年得罪重耳,是卫成公父亲卫文公姬燬干的,跟卫成公没什么关系。父债子还,按照今天的理论,实在有点儿过分。

这期间,愚不可及的宁俞(宁武子),一直陪伴左右。

晋文公的打算,希望卫成公自己死掉,那就一了百了,不再追究。然而,大病一场后,卫成公毫发无损,居然顽强地活了下来。阎王不收,命中注定,他还有三十年的宝座要坐呢。

这次听说卫成公生病,晋文公特意派了一位名叫衍的医生,去给他看病。

晋文公有那么好心吗?黄鼠狼给鸡拜年。看病与谋害,属于同类,他暗中派人叮嘱医衍,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找机会毒死卫成公,否则就不要回来了。

‘谲而不正’,此话有理。

对于医生来说,治病不一定药到病除,但要毒死一个人,轻松就能把他送入地狱。特别是科技不发达的古代,那点儿杀人痕迹,一年半载根本查不出来。

但是,这位医衍很不走运,因为他遇到了那位‘愚不可及’的忠臣——宁俞。

眼看晋国派来医生,宁俞也担心晋文公派人下黑手,时刻陪伴左右。平日里,所有端上来的食品汤药,一定亲自品尝,确保安全后,再给卫成公食用,那照顾的真是无微不至。

可以说,没有宁俞,卫成公早就死翘翘了。

医衍是个职业医生,不是职业杀手,除了下药,没有其它的杀人手段。关键是对卫成公不能刺杀,必须用药,在不知不觉中,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是病死的。

如果派个刺客杀死卫成公,不用调查,天下人都要怀疑,一定是晋文公干的,影响恶劣。所以,要除掉卫成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最好是抑郁症自杀。

现在,机会来了,习惯于救人的医衍,不得不昧着良心,担任一次害人的凶手。

但是,在宁俞的严密防守之下,医衍没有半点儿机会。

如此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任务一直没完成,又不敢回去复命,医衍头都大了。他也是个实在人,眼看宁俞提防甚严,最后被逼的实在没招了,就跟宁俞交代了实情,把自己此来的任务,和盘托出;反过来,医衍作揖磕头,请宁俞一定帮忙想办法,看看如何解决?

有这么干的吗?医衍,真是一位职业道德高尚的医生,让他杀人,比救人还难。

没想到啊,贤明的晋文公,真能干出这勾当!

宁俞想了想,给医衍送出些财物,让他少放点毒药,这样毒性有限,不至于把人毒死。据说(《东周列国志》)俩人为此上演了一出双簧,发现医衍下毒后,宁俞跟医衍还打了一架,头破血流,闹的京城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这种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保住医衍的小命。再说医衍,行刺不成,只好灰溜溜逃走,回去向晋文公复命;在京城打架的事儿,晋文公早已听说,看着他狼狈的样儿,什么也没说,不了了之。

很快,医衍的行为,传到‘半圣’臧文仲耳朵里。

他对鲁僖公说:“卫君要被释放了,‘五刑’之中,没有暗中下毒的。现在暗害不成,医衍也没有受罚,就是想避讳暗害的嫌疑。如果有诸侯出面说情,一定会放了卫候。我听说:地位相同的人相互体恤,就能够关系亲近。您何不替卫君求情,以此教育百姓互相帮助,在诸侯间显示您的爱心,感化晋侯。”

能认识到这一点,很有见识,好人都被臧文仲做了。

鲁、卫关系向来不错,都是周文王的后裔。公元前634年夏,齐孝公伐鲁,作为盟友,卫成公曾出兵帮助鲁国。这份情,不能忘。

鲁僖公很高兴,这件好人好事,必须做,不能让别人抢走。

于是,派遣能言善辩之人,给周襄王和晋文公分别赠送十双上等白璧,替卫成公求情。

仁以爱人,鲁国的做法,终于感动了晋文公。

他一看,鲁国都不抛弃亲近的诸侯,作为霸主,自己也不能太过分;而且卫国与晋国也是亲戚,卫成公被囚禁在京城一年多,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于是,晋文公把皮球踢给王室,请周襄王决定,也算给天子一个颜面。周襄王自然好说,他本来就不想杀死卫成公,立刻同意放人。

从此以后,晋国非常重视鲁国,派遣使者去鲁国聘问,规格要比其他诸侯的高出一等,送的礼物也比同等爵位的诸侯要好。

卫成公出狱的那一刻,非常激动,差点找人敲锣打鼓,点燃鞭炮,给他设计个超级庆祝仪式。

再后来,听说自己之所以获释,臧文仲起了很大作用,卫成公非常感激,真是发自肺腑的。为了表达谢意,他派人给臧文仲送去珍贵的礼物,什么礼物没记载,估计是流行的青铜器美玉一类。

臧文仲是圣人级别的人物,视金钱如粪土,如果收下礼物,那就成了贿赂,好像自己是为了贪图这些财物似的,名声有损。像他这类人,重视名誉高于一切,结果当然是原物奉还,并且回话:“外臣的话不越国境,不敢和您有交往。”

公元前630年秋季,卫成公终于获得自由。但是,国内已经有了新君,怎么回国呢?

现在,元咺辅助新君公子瑕,国家稳定,人民安居。作为卫成公同父异母的兄弟,公子瑕可不比叔武那么客气,不会把君位轻易让给他。

当时,卫国有两个大臣,一个叫周歂,一个叫冶廑,都是贪墨之辈。卫成公听说,这俩人想担任卿,但人品有缺,公子瑕并没有满足他们,所以心中不满,暗中口出怨言。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当大官可以,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有没有那个命。

卫成公派了使者,暗中联络他俩,郑重许诺,只要能帮助自己返国即位,就让他俩当卿。

对于贪婪的人,收买他很容易,想要钱就给他钱,想要权就给权,必须竭力满足,这是贪婪者的最大弱点。当然,也要防止被这类人出卖,因为注重金钱权势的人,他们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诚信和道义。

面对如此梦寐以求的诱惑,周歂和冶廑立刻反水,站到卫成公的队伍里。

这可坑苦了元咺及公子瑕等人,只忙着防备外部的卫成公,根本没想到内部被收买。周歂和冶廑,突然发动内乱,杀死了元咺和公子瑕,另外被杀的还有公子瑕的弟弟子仪。

当了近两年国君,公子瑕并没有会盟诸侯,死后也没有谥号,《春秋》并没有把他当国君对待。但事实上,他确实在位一年多,这点不容改变。

公子瑕,成为第十五位被弑的国君。

以这种阴谋诡计回国,卫成公是没那智商的。一般认为,这是宁俞的计谋,是他给卫成公出的坏点子,但史书并没有明确记载。这件事,后世褒贬不一。

宁俞固然对卫成公忠诚,却导致卫国兄弟骨肉相残。

昔日卫国的急子与寿子,兄弟争死的感人事迹,都湮没在这些血雨腥风之中。

回国后,卫成公在太庙祭告列祖列宗:我回来了。

他的回归,周歂和冶廑立下汗马功劳。卫成公也很守信,按照约定,答应让这两位当卿。这是等价交换,双方各取所需。

周歂和冶廑,穿好卿的朝服,容光焕发,在祖庙外准备接受任命。

为了一己之私,残忍杀害新君,天理难容。坏事做多了,早晚要受到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虽然我不是鬼神论者,但我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位周歂,整理好服装,昂首挺胸兴冲冲先进太庙。世间事,就是那么巧,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还没有迈进祖庙呢,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当时就气绝身亡。

一个健壮的大活人,突然就死了。得病?谁信啊!

如果在现代,查一查,就是心脏病或脑梗一类,中年人太寻常。马上就要晋升为卿了,这么荣耀的事情,谁都会激动;结果周歂先生高兴过头,心跳加快,导致脑梗或心脏病突发,瞬间一命呜呼。

但古代就不一样了,报应,报应啊!这是神的惩罚!

为了一个卿的位置,杀害无辜,坏事做尽。这事发生的太突然,太及时,太恰到好处,太不可思议,所有人一致认为:这是苍天对周歂的惩罚。

即使现代人不信鬼神,遇到这种事情,内心也难免恐惧。一定会拜神求佛,以获得心灵安慰,何况那个鬼神通天的年代。

周歂之死,立刻在卫国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

再说那位冶廑,原本也等着加官进爵,一看周歂那个大活人,死的突然,死的蹊跷,吓坏了,哪里还敢进太庙接受封赏?马上脱下朝服,辞去卿位,再也不敢造孽,据说不久也病死了。

这俩人,为了一个卿位,不仁不义,害人害己,最后什么也没捞着,徒留千载骂名。

不该得到的不能勉强,千方百计得到的只有祸害。

卫成公重新掌握了政权,晋文公也没再刁难,听凭他即位,又当了将近三十年的国君。

公元前629年,北狄再次找他麻烦,逼的卫成公不得不迁都帝丘。至此,卫国已经从朝歌迁到楚丘(今河南省滑县东北),又迁居帝丘,总算安顿下来。

帝丘,位于今天的河南省濮阳县西南,‘五帝’之一的颛顼曾在此建都,也有称颛顼(zhuān xū)曾埋葬于此。现代考古发现了著名的‘蚌壳龙’,被称为中华第一龙。

卫成公曾找了个算命先生,经过占卜,卦辞显示,这里能立国三百年。这次选的风水还不错,不过不是三百年,而是四百年。一直坚持到秦始皇统一六国,还是保存了卫国的祭祀。后来秦二世胡亥登基,突然发现,在大秦的版图上,还有个国中之国,大袖一挥,直接灭掉。看过《大兵小将》吧,最后划船逃生的那位将军,就是卫国人,卫国,成为最后一个被灭亡的诸侯国。

建立了新的国都,卫成公一直当了三十年的国君,公元前600年冬,卒。

那时,楚庄王正在兴起,晋、楚南北第二场大战即将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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