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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陷阵杀敌

战马嘶鸣,冷风呼呼吹过。草原上空,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耿恭率众杀透重围,马不停蹄,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飞驰,零乱的头发高高扬起,直往蒲类海赶去。

蒲类海安闲地坐在那里,湖水幽闭,张开怀抱,仿佛静静等候汉军到来。耿恭跳下马,命部众将脸上血迹洗尽,头发盘好。然后骑马至蒲类海前的空旷地,弃刀解鞍,袒衣露怀,或躺或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汉兵不解,均想:“大敌当前,我军兵少,我们不去逃跑,却坐在这里,那不是等死吗?”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惧色。但见耿恭首当其冲,坐在最前面,怡然自若,胜券在握,军心才慢慢稳定下来。

汉兵风一样来,风一样去,迅猛无比。呼衍王宛如置身梦中,若不是丢落一地的匈奴尸体,若不是被磕落的马刀尚掉落在草地中,手臂还隐隐酸痛,他根本无法相信。“来的难道是鬼神吗?”呼衍王召来随行巫师,问道。

肥胖的巫师手持大鼓,赤祼双足,在草地上来来回回地上窜下跳,念念有词,折磨了许久,忽然把鼓往天上一抛,晕倒在地,不省人事。过了一会儿,徐徐醒来,口吐白沫,道:“伟大的昆仑神告诉大王,大王此次出征,马踏露水,惹怒鬼神,那红脸散发的人,便是报应。”呼衍王听了,半信半疑,惊惧交加,道:“那么,暂停行军,待日出东方,露水干涸,薄雾散尽,再行追击。”

汉兵坐卧良久,太阳慢慢升起,温暖地照在汉兵身上。耿恭眯着眼,半睡半醒,心里十分警惕,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中午时分,汉兵吃完干粮,忽见前方人头攒动,无数马匹如黄河之水,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涌来。二百汉兵何时见过这般架势?心又悬了起来,一个个惊惶不已。耿恭笑道:“兄弟们,我们已被匈奴包围,慌也死,不慌也死,但呼衍王素来多疑少决,如果见我们泰然自若的样子,必不敢攻。范羌已去寻找窦将军,他们正往这边赶来,我们拖住匈奴,到时前后夹击,置之死地而后生!”众人听了,心下稍安,又见耿恭丝毫不惧,均想道:“耿恭是将门之后,都不惜命,我们一介草民,还怕什么死?”于是,尽皆应命,视死如归。

呼衍王驰到蒲类海前,见汉兵将兵器、马匹都抛在一旁,懒洋洋地或躺或卧,丝毫没将十万匈奴放在眼里,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倒有些犹豫不决,不知是进是退,忙先止住部众。左蠡王不解,道:“大王,汉兵区区几百人,不值一扫,何不一拥而上,乱刀砍死,正好为左骨都王子报仇,然后早日回军。”

呼衍王摇摇头,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汉兵柔弱,历来胆小,如果不是有恃无恐,他们如何敢做出现在这螳臂挡车的傻事来?”说完,呼衍王举目四望,突然大吃一惊,指着不远处的山,沉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看,白山之间,居然有这么多有旗帜!那山间又尘土飞扬,隐隐有呐喊声,必有伏兵,且不在少数。汉军如此,一定是诱敌之计了,待我出击,他们里应外合,前后夹攻,我们怎么能上当?”

诸将一看,果然白山之上,隐隐有许多旗帜,上空腾起一层薄薄的尘雾,而且他们经常侵掠大汉边陲,大汉军民如同羊羔般温顺,哪有这般胆大?再加上凌晨被“鬼神”一闹,一个个心生怯意,面有难色,道:“大王,那怎么办?”

呼衍王沉思片刻,道:“如今之计,宜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我们紧紧围住汉兵,看他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们身后是蒲类海,也不怕他们逃跑!”诸将叹道:“大王神机妙算,我等不如!”呼衍王跃下马,提着刀,瞪起两只铜铃大眼,在军前来来回回走动。

耿恭见密密麻麻的匈奴突然停住,随后散开,团团围住,不禁喜忧参半,他知鱼儿已经上钩。可是,范羌能找到窦固吗?他们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够赶到?如果太迟,鱼儿就会失去耐心,匈奴必定发起攻击。那时,二百汉兵,如何能敌?那冰冷的蒲类海,便是葬身之地!

范羌不愧是猎户出身,凭着敏锐的嗅觉和方向感,快马加鞭,横跨草原,穿越雪地,不多时便找到缓缓行走的汉军。

窦固听罢,大喜道:“耿恭少年英雄,胆气过人,不愧是将门之后,立下如此大功,好,功劳簿上,我亲笔记他为第一功!”刘张听了,很不是滋味,道:“窦将军,耿恭违反军令,有罪无功,怎么能记录在功劳簿上?”窦固恼怒,横起双眼,瞪着刘张。刘张不慌不忙,缓缓捋着白须,道:“窦将军,我记得你只令耿恭寻找匈奴主力,何尝要他进攻?何况匈奴主力并未寻到,耿恭却自行击杀匈奴王子,打草惊蛇,暴露我汉军动向,匈奴若举倾国之兵,各处设伏,我区区一万军马,岂不枉死于茫茫雪地?”

窦固一愣,倒有些踌躇,问:“耿将军,刘将军此语,可有道理?”耿秉沉吟片刻,道:“刘将军此语甚是有理,耿恭未听将令,自行击虏,有罪无功。但耿恭素来胆大如山,更兼胸有谋略,我料他此举,必有深意,是否有功,尚待来日再议。”

范羌却忍耐不住,高声道:“耿大哥正虑草原茫茫,匈奴难觅,遂攻杀匈奴王子,吸引匈奴主力,届时敌明我暗,纵使我军兵少,亦能取胜!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耿大哥一片忠勇之心,不顾个人安危,以三百兵力,与匈奴几万甚至几十万大军抗衡,何罪之有?岂能无功?”

刘张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厚厚的雪地上,耿广持枪,率领几十骑,与上千匈奴血战的场面,耿恭不正像及了他父亲吗?刘张有些惶然,叱道:“你是何人?军中大计,怎么能有你说话的余地?”窦固快刀斩乱麻,道:“不要争了,范羌前行带路,速往蒲类海赶去!”

李敢坐在尘土飞扬的树木中,捏住鼻子,恼怒不已,喃喃道:“真他娘的,哥哥们都去杀敌了,我却坐在这里,喝这鸟灰,又是插旗,又是赶马,又是喊叫,像个王八羔子,真是晦气!屁用没有!”他抬眼望了望几十个匈奴降兵,十分厌恶,怒意又起,站起来,冲上前,高举马鞭,没完没了朝他们身上狠狠抽去,骂道:“给我快点赶马,误了老子的事,老子一刀刀剁了你们!”匈奴降兵低下头,逆来顺受,用力地驱赶着马,在汉兵的包围圈中,来加奔驰,空中扬起一股又一股的灰尘。离开耿恭后,李敢百般凌辱匈奴,他们早已丧失了放荡不羁的野性,仿佛拨了牙的老虎,只是麻木地活着。

过得几天,山下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李敢慌忙丢下鞭子,登高举目远望,只见两路大军攻入匈奴,刀光闪闪,杀气冲天,不禁大喜道:“哈哈,窦将军到了,待我杀下山去,与哥哥会合!”说毕,他点起一百汉兵,将几十个匈奴降兵执住,一刀一个,砍落他们的头。

李敢狞笑道:“看在这几天赶马的份上,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先借你们的头,祭祭旗,热热刀,黄泉路上,不要怪老子心狠,只怪你平时作恶太多!”随即又扬声道:“匈奴的血是个好东西,不要浪费。快点,照耿大哥的说法做,将匈奴血抹在脸上,不,多抹点,全身都抹上,头发也要抹,动作快点!”

汉兵对匈奴都恨之入骨,听得李敢此言,纷纷叫好,一拥而上,取血涂身,不多时,一个个都成了“血人”,连马都变成了红色。李敢十分满意,纵身上马,高举马刀,大叫:“弟兄们,冲啊,杀尽匈奴,报仇雪恨!”汉兵随李敢拍马下山,仿佛一阵旋风,径直刮往莆类海去。

窦固引军急速赶来,远远望见漫天漫地都是匈奴兵,忙止住部众,喜道:“耿恭果然不负我,引来匈奴主力!”刘张满脸惧色,颤声道:“窦将军,你看匈奴密密麻麻,不下十万,我们才一万,以一敌十,这、这怎么打得过?”耿秉应声道:“刘将军说的对,虏众我寡,如果硬拼,肯定不行。我看匈奴静立不动,一定是被耿恭所牵制。不如分军,趁其不备,一左一右,往返冲杀。我军一动,耿恭必然从内杀出,三面夹击,不怕匈奴不败。”

窦固激动不已,顿时生出万丈豪情,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博取功名,就在此时了!耿将军,你引五千军从左杀入,我与刘将军引五千军,往右杀入。攻势要猛,速度要快,要在瞬间将匈奴的自信心击跨!”耿秉昂然应命。刘张却面有难色,二十年前那血腥的一幕,早已渗入灵魂,令刘张畏怯万分,可当着窦固、耿秉的面,只得硬着头皮。

汉军分兵,如猛虎下山,扑向匈奴。呼衍王拥众不前,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耿恭,想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然而,这二百汉兵怡然自若,毫无动静,呼衍王慢慢失去耐心,恼怒之下,正准备杀上去。突然,一骑从后军驰来,急急忙忙道:“大王,不好了,汉、汉军从后攻入了!”呼衍王双眼一翻,喝道:“哒,不要急!汉军有什么可怕的?待本王前去瞧瞧。”

战局变化,耿恭自然觉察到,他低声道:“猛弟,窦将军已到,但距匈奴尚远,我们突然冲杀进去,拖住前军,使呼衍王首尾不能相顾,并设法将匈奴吸引至蒲类海边。那时,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从匈奴重围中杀出,与窦将军合军,从后驱杀匈奴,将匈奴逼入蒲类海中。匈奴人数虽多,但这里的地形不利于他们展开兵力,到时他们自相踩踏,不怕匈奴不败!”吴猛捏紧拳头挥了挥,道:“哥哥,这着棋走得真妙啊,下令吧,我早等得不耐烦了!”耿恭拾起剑,突然一跃而起,高喊道:“大汉的勇士们,快快起来吧,拿起你们的马刀,如狂风暴雨一般,杀入匈奴,将满腔愤恨,狠狠倾泻在匈奴身上吧!”

二百兵热血沸腾,尽扫颓然之势,跃马舞刀,疯了般径往呼衍王冲杀过去。呼衍王本想去后军看看,突见耿恭二百汉兵气势汹汹杀来,吓了一跳,慌忙麾兵抵住。怎奈耿恭等二百汉兵聚在一起,凶猛无比,如一柄利刃插入匈奴腹地。观望良久的匈奴措手不及,一阵慌乱,竟然难以抵挡,“啊”地一声,往后便退,乱成一团。然而,耿恭毕竟人少,呼衍王缓过神来,指挥匈奴围住耿恭,里三层外三层。二百汉兵也杀红了眼,背靠背,挥动兵器,拼死抵住。

呼衍王焦急不已,他不知后军如何,想速战速决,早点这扫尽二百汉兵,然后抽身回后军,哪知事与愿违,这二百汉兵竟坚韧无比,虽然血肉横飞,却丝毫不畏,左遮右挡,生生退到蒲类海边。这时,耿恭反身杀出,振臂高呼:“大汉的勇士们,往后便是蒲类海,再无半分退路,现在退亦死,不退亦死,不如死里求生,奋勇杀敌,杀出一条血路!”吴猛热血沸腾,高声呼道:“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条血路!”然后翻身杀向匈奴。其余汉兵亦纷纷跟上,一个个比前番更为凶狠,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刀刀要命,只攻不守,完全是一副求死的打法,匈奴哪里见过这样的人?无法阻挡锋芒,纷纷后退。

这时,窦固、耿秉各率五千军,一左一右,从匈奴后军杀入。匈奴后军未得将令,队形都未展开,匆忙应战,一盘散沙,毫无阵法,汉军所向披靡。匈奴后军纷纷后退,牵动全军,前后相挤,乱成一团,匈奴前军已有人被挤入蒲类海。蒲类海水深且寒,匈奴素不习水性,在海中挣扎几番,便沉了下去,到龙王那里喝茶去了。

杀了一会,耿恭的二百汉兵只剩数十骑。呼衍王被耿恭拖住,无法腾手回援后军,对耿恭恨之入骨,于是围杀愈急。突然,一队“血人”号叫着从白山那边无比迅捷地奔来,逢人便杀,直插入匈奴军中。呼衍王见那“血人”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红色,风吹过,血腥气逼人,令人作呕,他想起凌晨那“鬼神”之事以及巫师的话,不禁心怀畏惧,不敢对敌,怕亵渎了神灵,忙对部将道:“后军有敌来袭,你抵住这些怪人,本王到后军年看看!”言毕,急忙拨转马头,带了几个亲兵,风驰电掣般,奔往后军。那些部将也畏惧这些“血人”,见呼衍王走远,也顾不得许多,一哄而散了。

耿恭大喜,道:“敢弟来了,咱们快点趁势杀出重围。”舞动长剑,剑光万点,将周围匈奴一一笼罩,落马匈奴不计其数,汉兵如入无人之境。左蠡王见了,大怒,亲率数名匈奴大都尉,拍马舞刀,前来围堵。

恰好李敢与耿恭、吴猛杀到一块,遂分头抵住,李敢截住左蠡王,狞笑道:“来得正好,看你李爷爷的马刀。”当头劈下,匈奴左蠡王接住,两人你来我往,战到一块,一时半分居然分不出胜负。

耿恭与吴猛被其他几名匈奴都尉围住,两人丝毫不惧,几匹马转灯笼般,原地打转,不时还有匈奴小兵前来偷袭。耿恭将剑插入鞘中,舞起祖传长枪。原来耿家擅长枪、剑,传到耿恭这一代,已至炉火纯青地步。枪可远战,剑可近攻,远近结合,威力无穷。只是耿恭更喜用剑,今见了七八名匈奴都尉,料知有一番恶战,于是弃剑用枪。前后挑动,纷纷扬扬,如梨花万点,无比凌厉,不一会儿,只听“啊”地一声,一名匈奴都尉掉下马来,再战一时,又有几名都尉纷纷中枪,负伤落荒而逃。吴猛也杀毙几名都尉。回头看李敢时,李敢已被左蠡王杀得满头大汗,左右遮挡,气喘吁吁。耿恭、吴猛纵马上前,三人围住左蠡王,枪刀并举,立时将其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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