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惊恐,以至于完全地绝望,黑色的绝望瞬间摧毁一切。
仿佛恐怖之夜。
车厢里的那犽正要显形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云错的气息,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便是恐惧。他知道的,云错她看得见,她能够透过墙壁之类的障碍看到那些肮脏悲哀丑陋的东西,她拥有这种令人绝望的能力,所以她的身上有着深沉的、严酷的冷漠和残忍,那种不属于这个人世的令人敬畏的力量……本名为——
绝望。
不由自主地,那犽放弃了显形而是本能地采取了自我保护措施,释放出最强大的空壁同时将自己暂时封印于结界之中。
云错越是愤怒看上去越是冷静,招式狠毒却看似绵软。云错的气息渐远的时候,那犽在结界中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是几百年的生存锻炼出的本能和直觉告诉他,危险的考验在后面。果然,那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他透过结界看到,那个浑然不觉的男人还在努力地试图接近他,却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然后,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而那犽的空壁也在瞬间崩坏,结界受到强烈震荡而破碎。被余势冲击到的那犽抚着胸口困难地喘息了几口气才平复过来。
大街上的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只忽然到地面上出现一大片怵目惊心的血污,霎时街道上纷纷站满了围观的人群。而那犽早已在骚动之初悄悄隐遁了。
那犽躲在小巷里抚了抚胸口,低声埋怨着:“真是的,一点都不留情,我可是还在里面啊。”
“如果连这点攻击都躲不过的话,还是死了干净。”一个冰冷漠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犽吓了一跳。云错正双手插在口袋里侧站在小巷尽头,有微风吹动她的风衣衣角。
“云错!”那犽立马摆出天真无邪的笑脸张开双臂朝云错跑去,到了云错身边就要跳起来挂在她身上。看到云错没有躲开,那犽当真是十分高兴的,然而就在他跳起来后就要碰到云错的那一瞬间,云错用瞬移躲开了。空中的那犽冷不防,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于是惨兮兮地扑了个空,“吧唧”趴在了地上。
“云错……”那犽也不爬起来,只扭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云错撒娇,云错却目光一别,“嘁。真脏。”径自走开了。
“喂!云错!你这个……”那犽趴在地上耍赖,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着:“云错!你要是不扶我起来,我就趴在这里不走了!”
“随你喜欢。”云错头也不回。
那犽撂了狠话,倘若自己爬起来的话实在是太没面子,可是云错当真不回来更不理睬他,这叫他左右为难了,数着云错的步子:“七步,八步,九步,十步……十七步……”
眼看着云错越走越远,那犽趴在地上大叫起来:“云错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话未说完,走在前面的云错突然回过头来,原本就不完全睁开的眼睛又眯了眯,冰冷危险的气势扑面而来。
“你走不走?”
云错的声音原本就是趋于平淡冷峻的,带着几分危险的散漫,加上了这刻意的威胁和隐隐怒气,就更加叫人心惊胆颤了,那犽“噌”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追了上去。
多次搬家,戒已经能够越来越快地找好住处并妥当地打点好一切,来到伦迪尼姆的第二天下午,戒就已经把新的住处打理好可以搬进去了。可是这个时候却不见了云错。
对于云错悄无声息的消失,戒和那犽已经习惯了。云错是不想跟他们有太多的纠葛罢,她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习惯她的消失,想要对他们说,总有一天她会像平常一样一声不响地消失,只是再也不会来。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不是习惯她这样消失,而是习惯了安静地等她回来,半天也好,一天也好,半个月,一个月,甚至一年半载,他们都会耐心地等下去——吸血鬼有着足够长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待。
只是,这样的心情,云错她懂不懂呢?
别墅里云错的房间挂着厚重的窗帘,宽大的床,空荡荡的房间,红白黑三色的布置,完全按照云错一贯的风格来;楼梯上一样铺着猩红的地毯;楼下铺着长绒的白色地毯,是给那犽打滚用的;窗前一张小几,一把椅子,旁边半人高的花瓶里插着几枝时令木本花枝,从窗外看去,椅子上坐的人会是半掩着的。
云错虽然没有特别的喜好,习惯还是有的,这些,戒都一点一滴地记着。
厨房里,戒围着围裙头上扎了一块粉色的头巾正在给那犽做蛋糕,那犽搬了把椅子守在厨房门口,看着。
“那犽,昨天发生了什么么?”戒把鲜奶倒进小盆中,一勺一勺地添着砂糖,然后搅拌起来。
“唔?”那犽反坐在椅子上,弓着身子趴在椅背上,只用椅子的两根腿支撑着,晃晃悠悠,耳上的铃铛叮叮地悠悠响着。
“啊……昨天惹她生气了。”
“生气?”戒停了停手中的活儿,回过头来。云错生气?二十七年了,他可从来没见过云错生气。
“嗯……”那犽声音低下去,很丢脸地别过头去,却把自己微红的脸颊给露了出来。“我昨天不听话跑出去……差点被人类拐走。”说到后面就成了哼哼唧唧的动静。
那犽趴在椅背上把昨天的事情将给戒听。戒一边听着一边搅着手中盆里的鲜奶。
“……那么大范围的一片血,引起那种骚动,云错还真是……”那犽原本高扬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双臂搭在椅背上,下巴抵着自己自己的胳膊嘟囔着:“没见过她生那么大的气。真是的,一定是因为让她走路,所以她生气了。”搅拌器和小盆碰撞的声音在厨房里有节奏地响着,像是时间嗒嗒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