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大娘。”
大娘打开门,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子。
她一瞬间露出笑颜,大敞门户,“哦,是张栩啊!怎么了?是不是干了坏事怕挨打,来躲我这里吗?”
张栩摇摇头,并不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也未踏进这位十里酒馆雇工的家门。
他的站姿因焦虑而僵硬,问道:“大娘,我娘不在您家么?”
大娘也是一惊,酒馆休业五天,她原以为张年打算抓住冬节休假的机会,和孩子好好团聚,怎会反而离开酒馆呢?
“老板娘?她不在啊。难道她不在酒馆里吗?”
张栩锁眉点头。
“这就怪了,你娘也不便外出,会去哪里呢?”
见张栩不语,大娘安慰道:“别担心,你娘是个大人,还会照顾不好自己吗?”
张栩喃喃道:“话是这么说......可她眼睛看不见,要出去干嘛不告诉我给她带路?”他叹口气,“打扰您了,我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不打紧不打紧。”大娘顿了顿,“你妹妹有没有同你一起?”
张栩表情像踩到大粪。
“她?她还是呆在家里罢!”
-
雪吞山!
一位身段婀娜,眼蒙粗布的女人扶盲杖缓缓走向诸龙群山。
她的长发结上冰凌,如同墨黑里绽放无穷无尽的雪梅,随风雪飘舞。
张年偷拿着张栩带回酒馆的木院徽章,虽眼盲,却如履平地。她在标识“青风木学院”的宽阔山路前停了停,锁眉,埋头踏进一步,结界在接触到她身体时发出一瞬的微光,又归于平静。
张年松口气,即使知道有徽章在手,仍难免忧心因不属于青风木被结界反噬。但她不敢就此掉以轻心,用盲杖探寻,摸索前进。
“站住。”
不出五步,一道雷霆之声止住她。
张年虽看不见,却通过声音推断出,那声音的源头必然是个大块头。
牛头人此刻和他对待青风木学生时的模样再也不同了,那头红发宛若燃烧的火焰,身形庞大一倍,像巨山,留给青风木师生的温顺、善意荡然无存,低头瞪视这擅自侵入的外来者。
“你不是青风木的人。”他陈述道。
张年依旧保持镇定,不知是因为眼盲,无法看到这头异兽的可怖形状,还是因为她本就对牛头人的威力无动于衷。
牛头人并没有立刻出手,耐心但严苛地问道:“你如何能通过结界。”
张年不打算遮遮掩掩,她将儿子的徽章伸在面前,“因为这个。”
牛头人发出地动山摇的咆哮,“你伤害了青风木的学生?!”
张年倒退几步,抬高声音,“请你放心,我没有、也不可能伤害任何人。”
“那你如何能得到木院徽章。”
“是我儿子的。”
牛头人沉默良久,威力收回一半,轻声问道:“你儿子叫什么?”
张年却微笑起来,“青风木有几万学生,我告诉你名字,你会记得吗?”
牛头人亦回以微笑,“您放心,我记得任何一个学生。”
“好。”张年小心翼翼收起徽章,“他叫张栩。”
“我还有一个女儿,同样在这里修学,叫做张羽。”
牛头人心想,这两个大名,全校岂有不知道的?但不动声色道:
“您擅闯诸龙群山,有何贵干。”
“事态紧急,我需找到青长老。”
“不行。”牛头人不假思索地吐出两字,他质疑地在张年面上扫视,“我无法确认你究竟是不是张栩张羽的母亲,也不能擅自放进任何没有资格进入学院的人。”
“请回吧。”
他看到张年仍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便道:“如果您眼睛不便,我可以助您直接到二十藤城城门下。”
“我现在不能回去。”张年攥紧双拳,“青霖子与我有过约定,现在已到了危急关头,我必须要找到他。”
牛头人叹口气,“可青长老身为长老大会的领头人物,即使您是学生家属,又怎么可能轻易见到他?”
牛头人心中预感这位美丽妇人可能真的是张栩生母,虽然他很喜欢张栩,但也不能因为感情用事去违反规定。
张年扔开盲杖。
重重跪地,积雪飞溅!
牛头人闪到张年面前,笨拙地要扶起她,却被张年狠狠推开。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直到青霖子肯出来见我!”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牛头人一点也不知道如何对付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却比十几头妖兽还要难缠的“弱”女子。
他在张年面前蹲下身,虽然仍旧是巨大的一堆,气势却减少了极多。
“您快起来,这里天寒地冻,如何能呆人!”
张年不发一语,如同变成一座雕塑。
积雪在她发间愈积愈多,甚至连眉毛也挂住几片小小六瓣雪花。
牛头人急得抓耳挠腮,若将张年冻出毛病,他要怎么向张栩交代?
一道融入风雪的清冷声音及时在山间响起,化解了牛头人的难题。
“放她进来。”
青霖子。
-
青瓦殿中,青霖子与张年对坐桌两侧。
“此来何事。”青霖子淡淡道。
张年轻笑道:“你不会不知道二十藤城的城主要采集全城血液吧。”
青霖子眯了眯眼,声音仍旧没有任何波动。
“那又关你何事。”
张年捏紧拳,提高声音:“你说过!会保住我的秘密!”
青霖子沉吟。
他心中思量,龙作为异兽、甚至所有生灵中最完美的存在,它所化成的人形也与真正人族没有任何差别,包括血液,如果城主想通过血液查出张栩张羽的隐藏身份,绝对不会得到任何结果。
他打量着张年慌乱、焦急、无措的神情,甚至有冷汗从她额角淌过,证明她的话完全发自内心——
难道说,张年和城主一样,并不知道张栩张羽中存在一条真正的龙,而以为是某种翼龙一般的龙的低端替代品?
青霖子不禁陷入更大的谜团,作为生母,张年竟原来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
他缓缓开口,“如果冒然不去献出血液,一定会令监城者生疑。”
张年喉咙吞咽一下,锁眉道:“那我该怎么办。”
“照城主的公告去做。”
“可!”
“莫急,我会处理好一切。”
青霖子盯着张年仍旧愁云密布的脸庞,暗想到——
龙的秘密,不需要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