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看着这位失魂落魄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
“何必呢？”他再次问道。
男子这次不再反驳，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没有了任何希望。
“杀我吧。“
他不想再多说任何话，也不想再作任何挣扎了。
他虽然癫狂，但终究是清醒的。一切都是因他自己而起，已经无可挽回。
霍白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男子面前。
何清看着霍白。
男子认真地盯着地上的石子。
时间似乎在此刻定格。
忽然，霍白弯下了腰，捏着一枚储物戒指，轻轻地放在了男子面前。
“没有印记。”霍白说道。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转过身去，看了一眼何清。
何清会意，长刀唰地从霍白背后飞出，载着两人纵天而去。
男子怔怔地看着面前暗紫色的储物戒指，又看着何清与霍白两人逐渐成为天边的小黑点，久久未语。
......
霍白坐在宽大的刀背上，平静地看着面前，任由狂风将他的发丝吹乱，一语不发。
为避免后续有人追来，两人速度极快。大地上只能看到一道流光划过天空，带起滔天的风暴，在下方林海上划出一条十余里长的痕迹。
“我相信你那种情况下是被迫的，你说过，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何清一边御剑，一边说道，打破了长久的静寂。
他能想象的到，当年那个男子也得以逃脱，却依旧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当年的霍白即使先走一步，同样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又能好到哪去？
他相信，即便当年霍白真的曾抛弃过他，也必有原因。
“做过便是做过，我这个人不喜欢解释。”霍白看着前方退散的白云，平静说道。
何清苦笑着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无奈，全都是因为实力的不足。”
“说实话，我不喜欢像他那样，将自己可怜巴巴的过去全部讲出来，博人同情。因为这只会让人嘲笑，然后让更多的人来欺负你。”
“没人会在乎你的过去，当你足够强大时，黑即是白，白亦是白。“霍白平静地说道。
“可终究多了些遗憾。”何清说道。
霍白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如果当时我回头救他，然后死了，所谓遗憾还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会去做杀手么？”
“为什么？”何清问道。
“我想灭了圣光阁，我恨他们。”
“如果没有圣光阁，就不会有发生一切。”霍白说道。
或许，如果没有圣光阁，霍府依旧会强盛下去，他或许会继承家业，做一个快活的富家公子，而不会走上这条坎坷的不归路。
“那你杀死那些凶手了么？”何清微微沉默，接着问道。
“不，我不是恨哪个人，而是恨整个圣光阁的意志。”
“意志？”何清微微挑眉。
霍白微微沉吟，说道：“客观说起来，圣光阁内部并没有那么黑暗，但他们最可怕的是统治欲，以及对力量变态般的渴望。”
何清微微凝神。
“对于他们而言，从来没有什么中立的势力，要么敌对，要么归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就像我的家族。”
“所以，圣光阁如今才会发展得如此强大吧？”何清说道。
霍白点了点头，“我承认这是一种很有效的理念，但我并不喜欢，我相信很多人都不会喜欢。虽然是为了变强，但这太违逆人性。”
“当年的雨族，就是因为这些吧？”何清心中泛起一阵波澜，感慨道。
当年的雨族之变，最根本的原因，不也是不愿屈居圣光阁之下吗？
霍白自然知道那场变故，于是说道：“自然，当年雨族很强，但并不从属于圣光阁。后来两位绝世天骄在那场变局中陨落，圣光阁亦损失极重。”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圣光阁绝不会因为这个结果而后悔，为了掌握一切，他们会不惜任何代价。”
何清没有说话，风声通过阵灵防护吹来，却让他感受到了阵阵凉意。
“后来，我发现面对如此庞大的圣光阁，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所以才去了东海，后来接着去了浩清学院。”
“虽然我活着并不只是为了报仇，但至少，我没有为曾经逃走的那个选择后悔过，从来没有。”
霍白淡淡说着，语气很坚定，声音却有些冷。
所有的假设，都要以活着为前提。
何清暗慨一声。
人生皆不易。
......
茫茫群山中，有一大片楼阁。
这些楼阁坐落在险峰上，云雾在其中出入，将这里修饰得像是一片仙境。
忽然，这些云同时震了震，变成了无数碎片。
紧接着，更多的云开始迅速生成，并同时向群山深处某一个点聚拢。那里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漏斗，方圆几千里的云同时被一股无形的引力吸纳过去，形成了一道恢弘无比的大漩涡。
千百座楼阁，整个宗门在这云雾漩涡中，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野林中，山风呼啸，野草漫天纷飞，连数百丈高的山间瀑布都被风暴吹散，逆流而上，扬起漫天雪白水花。
无尽天地灵气像是朝圣一般，纷纷向同一个点聚拢。离那个点越近越浓郁，最后浓郁程度甚至超越了灵山深处，天地灵气逐渐实质化，成为极厚重的烟云。
“怎么回事？”
这座宗门正是万剑宗，由于身处大旋涡中，这里的人们首先感受到动静。几乎所有修炼者都开门而出，站在狂风中凌乱。
“看那边！”
有人眼尖，伸手指向空中几百里外的一个点，那里正是大旋涡的中心区域。
“那是...老祖？”
感受着天威般的风暴，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恐怖威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向那个点上。
“老祖...老祖要破道了！“
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震惊无比。
轮回境强者，整个大陆上少之又少，很多人毕生都未必能见到这一证道时刻。
“老祖要踏入轮回了！”
“天呐，我们万影宗，终于也有一位轮回境强者坐镇了么？！”
很多修炼者开始欢呼起来，甚至不少长老都老泪纵横，看着遥遥的天际，欣慰地笑着。
梁恒已经被放了出来，他也是好奇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心想这个从自己出生起，便一直听说在闭关的老祖，究竟悟了多少年的道？
这便是踏入轮回境的天地异象么？
欢呼间，人们忽然看到了那些烟云忽然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厚重的山脉。
轰隆隆！
紧接着，这座山脉开始变化，缓缓蠕动，最终形成了一尊巨人，引起天雷滚滚。
这尊巨人实在太大了，他的脚离地还有十余里远，在远处看来却像是踏在群山中一般，高度更是惊人，直接越过云层。
巨人巍峨的身躯向前移动，每跨过一步，便有几十座山峰被抛之身后，方圆千里的大地都传来震颤声。
苍茫山脉内早已一片大乱，无数飞鸟像蚊虫一般四处纷飞，平时不可一世的凶兽如今却四处乱窜，更有些甚至被无尽浩瀚的威压生生吓死。
最后，白色的烟云也渐渐消散了，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位英姿勃发的男子。
男子整个人呈现半透明形态，恐怖气息遮天蔽日，神威盖世，挥手间便有狂风呼啸，漫天烟云炸裂，声势传至万里之外仍清晰可闻。
这是万影宗老祖的身躯，如今像是发生了蜕变，变回了曾经年轻时的模样。
这一刻，大半个大陆都有所感应。
“恭贺老祖成功步入天启！”有人目光炽盛，高声喝道。
......
圣光阁。
有很多人在默默注视着远方，感受着那个方向天道法则的异常，喃喃自语。
“多少年了，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这一刻。”
“轮回...这便是轮回之力么？”
这些注视着远方的人中，有落星境高手，有通化境的长老，甚至有几位早已在通化巅峰呆了数十上百年的古老存在。但面对着一位破道者，所有人都心生敬畏，有所顿悟。
星神教。
今天的星神教人烟有些稀少，但所有高手都都聚在了一起，遥遥看着天边。纵然这里与万影宗有数万里之遥，但依旧可以感知到那惊心动魄的波动。
“唉，哪个修炼者不期待着这么一刻。”有人叹道。
“只是，可惜了...”
遥远的灵山。
金眸巨兽依旧在养伤，它忽然感应到了一种极淡的波动，于是巨大的眸子微微睁开，泛着略暗淡的金色。
“无趣。”
它的眼眸闪烁了一瞬，片刻后才重新闭合，整座深渊随着它归于平静。
同一时刻，不同的地方，有无数人在关注着同一个场面。
......
此刻的万影宗，举世瞩目。
下一刻，无数人看到天空中再次生出了一朵云。
这朵云渐渐增大，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比万剑宗老祖的身躯还要大一些，形成了另一道人像，看不清楚脸庞。
两尊巍峨的巨人生成后，绵延几千里的山脉，天地灵气竟是几乎被抽了个干净，万里之外的修炼者，都能明显感觉到天地灵气变得稀薄了些。
很多人呆滞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便是破道！唯有破除前人的道法，才有资格踏出五境，成就自我之真神！”有修为高深的通化境长老说道。
这一刻，很多人才恍悟，心中不由得多了很多敬畏。
那么这另一尊人像，便是曾经的一位轮回境强者的法身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