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伯听到马蹄声,走出门的时候,看见那老翁还在门口站着,这才走出去,走到易安身边说道:“王爷,那人在此处,说是要见你,已经等了大半日了。”
易安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一旁的叶秋,易安本是隔得有些远,天又是黑了,倒是没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待的易安上了台阶,走到门口,那老翁也疾步走了过来:“草民见过王爷。”
那老翁抬头的一瞬间,易安只觉得似曾相识,这人自己应该是见过的,却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虽有疑虑,步子依旧却是没有停下,往府中走去。
“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易安本是已经入了府门,走了三步之后,却是突然停下了步子,对着身后的老翁道了句。
“王爷,草民有要事禀告。”那老翁匆匆朝易安走了几步,焦急的说道。
“覃伯,带此人来书房吧。”易安终是道了句。
易安入了书房,走到书桌边,覃伯端来了二杯茶水,这才退了出去,顺道还带上了门。
将马牵回马厩的叶秋正哼着小曲儿往书房冲过来,正准备去开门,却被覃伯一把拦住了。
“王爷与那人有要事相商。”覃伯道了句。
“覃伯,方才那人是谁呀?从没见过呢?”叶秋的一张脸上写满了好奇,转身准备偷偷溜回去看看情况。
却被覃伯一转身,拽住了耳朵,开玩笑般的命令道:“还不快去前院。”
“覃伯,哎,哎,你慢点儿,疼,疼。”叶秋这才被覃伯拽着往前院走去。
“坐下说吧。”易安拿起茶杯,喝了一下口茶,缓缓道了句。
却见得那老翁噗通一声跪地,哀求道:“王爷,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易安微抬眼眸,神色依旧淡定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谁?你儿子又是谁?”
“王爷,我是当年思贤堂的夫子陆至。”老翁焦急的说道。
听闻此话,易安本是拿着茶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易安放下茶杯,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是质问道:“为何你又回来了?”
“王爷,此番回来,是逼不得已,我本已回了豫章郡颐养天年,可是我的儿子,如今尚在刑部大牢里。”陆至说的痛心疾首。
“你儿子?”易安一脸狐疑。
“犬子正是合州郡丞陆牧。”陆至满脸愁容,沧桑开口道。
易安记得,那日朝堂之上,由着曹修谨呈上的认罪书,就是那陆牧所写,依着陛下的旨意,那陆牧是早已被判了死刑的,看着面前这陆夫子,他许是一路前来,还不曾知晓这个消息,一时间眼神里面有些神色未明。
陆至看见易安半晌没有说话,便慌忙开了口:“我儿子,他平日里是个连蚂蚁都不舍得踩的人,见到路上的乞丐,都会给他们铜钱,又哪里会贪污朝廷拨来救济灾民的粮食和银两呢,还请王爷救救我儿子。”
“如今,那陆牧的认罪书都已经经由刑部尚书递到了陛下的面前,你让我救你儿子?”易安想了一想,还是准备说出实情。
“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做的,定是有什么冤情,王爷,此番我在豫章郡被一些黑衣人追杀,幸而得到一人相助,这才得以虎口逃生,捡了一条命,可是我儿子府上的下人,本是前来豫章郡给我报信,却惨死在那些黑衣人的刀下。”陆牧似乎是控诉着。
“我帮不了你。”易安本不想说出实情,看着面前头发有些花白的陆至,终是开了口:”因为陛下已经下令,陆牧贪赃枉法,早已判了死刑,不到一月便会处斩。”易安起身。
听到死刑二个字,那陆至神情有些抽搐,又是受了些刺激,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道:“不会的,牧儿不是这般的人,不会的。”
易安看着面前的陆至老泪纵横,这才放缓了语气,似乎是宽慰道:“若你想见他一面,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也算是对你这些年来,将安家事情守口如瓶的答谢。”
易安走回到椅子上坐着,缓缓开口,面无表情道了句:“若你想好了,随时来府中寻我便是。”
“王爷,我会去找证据,证明牧儿是清白的,可是,今日前来,我还有一番话想对王爷说。”陆牧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起身,极力克制道。
易安看着眼前的陆至,神色悲伤,陆至说道:“在豫章郡遇到那一帮黑衣人的时候,我便后悔了,当时我就在想,若我一死,这世间,恐怕再无人将此事说出来,十一年前,我就相信王爷是个好人,不然你也不必那般冒着性命之忧,救下太傅之女。”
听完陆至的一席话,易安心中有些不安,却依旧镇定神色看着这陆至。
陆至字字珠玑道:“当年,安大人没出事的时候,有一次与我在山间饮酒喝茶的时候,曾经向我提及过,朝堂之上,有人要他加入某一方阵营,以安大人那般耿直的性子,又哪里会加入哪方阵营,他从来只为真相说话,于是他同我说,他这才萌生了想要辞官的想法,只是,未等到辞官之时。那日,张伯将一双女儿送到思贤堂来,只是交代,说安太傅拜托我下午将她姐妹二人送到夷陵之地的玉泉寺去,她夫人第二日再去那玉泉寺,还托张伯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交给大女儿,还嘱咐道晚些时候再看,当时我也是没多想,直到晚上,大女儿跑回安府,我与她一道看到早已是在火海之中的安府,我这才知道,安府出事了,后来,她拆开了那封信,我便才知道。”
陆至一行热泪滚落,言语之间满是后悔:“安家定是受了冤屈,安大人是我挚交好友,他这般托孤于我,我却将她的小女儿弄丢了,大女儿也不知了踪迹,我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见他。”
易安的心中,似乎是有什么在涌动一样,难以平复。
“王爷是个好人,我不求王爷为安家做些什么,若是我此番死在了寻找证据,证明犬子清白的路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老夫也死而无憾了。”陆至这才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易安拿起茶杯,一口气将茶水灌入了喉咙中,喉咙间却愈发苦涩,脑海里想的却是在大雪天里,在府门口站了一夜的柳如柠;想起那个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说要进宫的女子,一腔孤勇的面容,突然满满的都是心疼,原来,当年安府之事,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
易安走出了院子,急声唤了声覃伯,在覃伯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覃伯这才匆匆的走了出去。
易安站在院子里面,叶秋端来了饭菜,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说道:“王爷,吃些东西吧。”
“你放这里吧。”易安道了声。
叶秋半靠在栏杆之上,盯着自家王爷看了半天,易安饶是没看饭菜半点,叶秋只觉得,方才见了那人之后,王爷就有些怪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