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了枫严的那一句话后，芊羽一蹶不振，彻底走向颓废，一日下来人消瘦了许多，如溪水般清澈灵动的双眸变得黯淡无光。
不管是人是神，即便是看来低贱的怪物，都需要一样支撑精神的东西，只不过境界各有不同罢了，一旦失去精神世界就会面临崩溃的危机，芊羽正是如此，楚连城对她的坚持就是她精神上的支撑，在屹立那么多年后轰然倒塌了。
芊羽懒懒地躺在河边，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河水。光洁的河面就像一面镜子，映着她一样雪白的面庞和身影，虽不失美丽，却少了生气，冷雕一般。
轩辕左夷由殿中走来，靠着芊羽的头坐下，一面抚弄芊羽的头发一面对着河中的倒影发呆，眼神既非冷酷也非温柔，却是盈满忧郁。
连日来芊羽都是如此，没有时间的概念，一躺上草地就不愿起身，每次都是轩辕左夷将她抱回寝殿，放上床且哄她入睡，而在醒来后她又立刻返回河边，仿佛那里放着巨大的磁铁，时刻吸引着她。
其实，芊羽是想透过河水看清自己，是脆弱还是坚强，而原本明白的事情都变得不明白了，她需要重新认识，就算颓废，却不丧失心智，更没有减少对楚连城的爱。
轩辕左夷依然可以看到芊羽的内心，也跟着消沉了一些。如果真爱一个人，她不快乐他也会不快乐，所以，轩辕左夷的爱不虚假，而就算是神，动了凡心便也是凡人，一样改变不了事实，一样为情所困。
若失去灵魂，再美的身体也无美丽可言了，轩辕左夷原以为，只要芊羽一直在身边，总会有为他改变的时候，因为神也认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看到，经历几世的波折后芊羽的心还是系在同一个人身上，而超过三世的情缘，似乎可以永恒了，为此他羡慕楚连城，也更嫉妒楚连城。
“这么多年了还从未嫁过吧？”轩辕左夷人幽幽地问，嘴角含一抹苦笑。
芊羽一动不动，眼中静如死水。轩辕左夷也不理会，继续说：“选一个男人嫁了吧，我给你的嫁妆就是自由。”
嫁人？芊羽眼中一惊，死水微澜。一直以来这两个字与她无缘，她感到陌生，而对于自由，她甚至忘记了那样的权力。
芊羽刹那的心动轩辕左夷洞察到了，又道：“你不可以嫁给楚连城，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可以不嫁吗？”芊羽茫然问，她还不确定听到的是真是假，脸上毫无惊喜。
“必须嫁，否则你永远改变不了。”轩辕左夷很确定的回道。
“改变什么？”芊羽不解，神色半梦半醒。
“改变你自己。”轩辕左夷看着芊羽，眼神莫测，笑容莫测。稍后低下头，吻上芊羽的额头。
芊羽犹在梦中，父亲要嫁女儿了？她可以自由了？可是，舍去楚连城的自由还有什么意义？除了楚连城，她还能嫁谁？
“冥王罗靖。”轩辕左夷读出芊羽眼中的迷茫，给了她一个答案，却不是成全她心中最大的愿望。
“陛下！”芊羽的心仿佛受到了强电的一击，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轩辕左夷会成全她和罗靖。
“你愿意嫁给他吗？”轩辕左夷温柔地问。
芊羽颓废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激活了，又有了热烈的跳动，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察觉轩辕左夷的放手其实是另一种禁锢，她所获得的自由并不完整。
“我愿意。”芊羽点点头，她依然没有选择，也因为，她想偿还罗靖，给罗靖幽暗的世界带去一些光亮。
为了芊羽可以恢复生气，轩辕左夷作出了让步。不久，冥界传出了冥王将要成亲的消息，三界皆知。消息传到灵丹宫时，楚连城笑了，笑出两行泪水。
心爱的女人将要嫁给最亲的兄弟，楚连成痛楚难言，白发更白了，三千银丝在风里凌乱，缕缕纠缠，如同他心中的写照，剪不断理还乱。
树下的笛声变得凄婉了，瀑布前的面容更显苍白了，含着水花的眼睛也更深沉了，那些水花不再似一朵朵白莲，而是幻灭的梦破碎的心，美丽到凄绝。
“连城！”有人来到楚连城的身后，沉重地唤了他一声。
来者是汉燕王严峻，衣着轻松随意，就像一个云游到此的人，紧跟着问：“为何不去找羽儿？”
“我相信罗靖。”楚连城懒懒一笑，他记得罗靖对他说的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如今想来，罗靖早就料到了这一结果，而他必须坚持当时的回应，一面相信罗靖一面纠痛于心。
“罗靖和羽儿就要成亲了，你却说相信他。”严峻有些埋怨，“绕来绕去，羽儿还是他的王妃。”
“罗靖对羽儿的爱丝毫不比我少。”楚连城转身向着严峻，一脸严肃，“他是为了羽儿才做了冥王，羽儿对他好也是应该的。”
“所以你打算把羽儿让给他？”严峻怨气更大了，“你就是太为他着想，才会一让再让。羽儿放弃仙路为的是你，想嫁的人自然也是你，可你却躲在这里做好人。”
“别再说了。”楚连城转过身去，那一瞬眼角飞出泪光，“我相信罗靖会给羽儿幸福。”
严峻仰天长叹一声，无可奈何。
黑夜来时，楼阁里的灯又一次亮了，但立在窗前的人却不是楚连城，而是严峻，面向楚连城每日都会驻眼的方向，不久前，楚连城就是由那个方向消失的。
“祝你们幸福。”严峻感叹一声，尔后吹灭了灯。
冥王成亲，可谓千载难逢，自是办得隆重，只见到处张灯结彩、鼓乐齐鸣，阴森的地狱变成了不夜城，更有绚丽的礼花不停绽放，扫去了常年的阴霾，引得鬼魂们一阵阵尖叫，大呼万岁，俨如狂欢节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