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悄悄的跟随着这冯、李二人,平时俩人都谨言慎行,只是偶尔喝点酒时会止不住发点牢骚,可明珠也了解了个大概。
此次行动这帮人号称:擒鹏会。
一行有四十六人之众,都是这些年各地被岳飞歼灭的义军余孽,此次的组织者就是杨幺的手下夏诚,他们要刺杀岳飞,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重要的是:岳飞瞎了。
岳母病逝,岳飞悲恸难掩,引得眼疾复发,他恳请解职守孝一人在家,他失势了。
明珠恨这些小人,打着为兄弟报仇的道德至高旗号,干的却是趁人之危的鼠辈勾当。
可老祖母去世了,还是让明珠哀伤不已,想到老祖母拉着自己的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不禁悲从中来,天大的事也必须放一放,一定要去看看这个慈爱的老祖母,给她老人家叩最后的一个头。
岳爹爹一定很伤心,他自请解职,赤脚扶灵上山,要为慈母守孝三载。
李太白脍炙人口的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空灵活泼,若真若幻,陪同着太白公名高天下。
庐山,有雄奇挺秀的山峰,变幻莫测的云海,神奇多姿的流泉瀑布,有的浑圆如华盖,有的绵延似长城;有的高摩天穹,有的俯瞰波涛,有的如龟行大地,雄伟状观、气象万千。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东坡居士简洁明了的写出了庐山千姿万态的风景,又互为因果的启迪了世人的处世道理,实在是天地万物,嬉笑怒骂,无不而在他的笔端,豪放的浪漫。
山中云气出没无常,诸峰忽隐忽现。瞬息间云海密布,弥漫山谷,咫尺之间不能辨物。群峰经常云遮雾罩,烟霞弥漫,天气忽晴忽雨,变幻莫测,云雾也诡谲奇特,变化多端。
株岭,庐山的一个支脈岭,若不是有这帮讨厌的好事者,明珠打死都找不来的。若不是看他们郑重其事,她一定以为错了,老祖母心心恋恋的就是要回到岳家庄,怎么最后会选择到了这里?
叠翠亭,岳飞为悼念陪伴姚母,亲自修建的亭子。
简单的四根石柱,支撑了一个单檐的圆形攒尖顶,斗拱和挂落都极其简朴。因为岳飞坚持一石一木都要亲力亲为,他本悲恸过度,又眼疾复发,现在叠翠亭不过是个雏形,与姚母墓相依,质朴而厚重。
夏诚,一个敦实的黑皮肤汉子,左手齐肘而断,据说这就是在岳飞攻破洞庭湖杨幺寨后落下的。他本是钟相的老部下,后来钟相死后就跟随了杨幺被封了忠义大王,在杨幺后期不得人心众叛亲离的时候,他还是不离不弃。
最后杨幺寨被岳飞攻破,一把火烧了洞庭湖上的十八个山寨,彻底断了起义军的后路,杨幺被杀,夏诚断手被俘,最后侥幸逃了性命。
擒鹏会一行人行踪隐蔽倒不鬼祟,家中只有李氏和一众小孩。小三岳霖长高了,但从小体弱体质不好,不好习武,十二三的孩子了,可不如他的两哥哥曾经的魁梧。一大家子,几乎没有太大的有效反抗,轻轻易易的全部老小都被制伏了。
夏诚也没为难这一大家子,连捆绑都没有,只留下三人看守,其余的都随着探子上了山。
明珠本想出手的,可没发现岳飞父子三人,而这李氏老小也还安全,便紧随其后,等得夏诚一行人走后,悄悄的轻松解决了这三个倒霉蛋,这其中就有主动要求留下的那个冯三哥。
明珠情绪真的很不好,撒气一样的啪啪啪的扇了那两个大汉几耳光,终于忍住暴脾气,没有杀他们。
她将那两人点了穴绑了个结实,让小三岳霖和小四岳震拿刀看着,交给岳霖一只响箭,让他有事就发信号。
岳飞俩父子的长枪都在家搁着,明珠提了岳云的铁锥枪就走。
那冯三哥不知道这铁着脸,不发一言的“二哥哥”要干什么,被她的大眼睛一瞪,只好自认倒霉。
这小煞星是岳家老小欢喜的救星,对他们可就是灾星,所幸明珠念及这冯三哥还有点正义的良心,对他还算客气,连穴道都没有点他,只是给他示意让他跟随着上山,便也不敢多话,乖乖的走了。
“二哥哥。”岳雷急匆匆的溜下来,迎头却碰见了明珠,大喜。
在岳云发现事情有点不对的时候,他赶紧让岳雷溜下山回家,去保护一家老小。
明珠微微一笑,这小子又长壮了,会不会比大哥都壮实了?有他回去自然比岳霖那病弱小子要让人放心多了。
“你只管回去护着你娘亲他们,岳爹爹那里有我。”
“诶!”岳雷憨憨的笑着应着,这下他总算是松了口气,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
“爹爹和大哥的枪?”又看见明珠只提了岳云的枪,想起那黑黑蠢动的人头有点担心。
“无妨。”
明珠鄙视的笑着,拉着李二哥一阵风一样的飘上了山。
岳飞腰挂湛卢宝剑,一身白衣孝服让他身形略显单薄。“岳飞”是个令彪悍金敌都闻风丧胆的名词,这样一个赫赫威名的武将,他的身形却与“岳飞”这块金字招牌不太相符,他总略带忧郁,忧国忧民的一颗沉甸甸的心,织出额头上两道永远微锁的眉。此刻,岳飞眼上覆着一条黑色的布带,影出唇皮的那点苍白干涩,他哀毁骨立,站立在姚氏的墓冢前。
坟冢简朴端庄,一片肃穆庄重。
岳云就稍微狼狈了点,他略退在父亲的身后。岳云手中没有称手的兵器,只提了一根大木棍子,心中更悬着家中的老小,但脸上始终却是一片泰然自若。
“岳飞,你不要狡辩!这几年你杀了我多少义军的兄弟,大圣大王带领我们占山为王,提刀反抗的是朝廷,是因为我们都是被那昏君赵构,和手下贪得无厌的官府衙役,逼得走投无路的老百姓,我们替天行道,就为多一口饭吃!
而你,只听主子的一声吆喝,就对我们举起屠刀,让我们兄弟的血,成为你加官进爵讨好你主子的礼物,你就是那赵构的走狗!
今天,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你若是条汉子,就不要抵抗,早早叩头受降,我们还可保你全尸,不累及你的家人!”
岳飞扶着姚氏的墓碑哈哈大笑到:“我岳飞上跪君主天地,下跪父母忠义,岂会轻易对你们这样不忠不义的宵小下跪乞命!
夏诚,杨幺为什么该死你不知道吗?你们对百姓做了什么?真的当得起‘替天行道’这几个字吗?”
那个咄咄逼人的声音又响起:“岳飞,你活该是瞎了你的狗眼!我忠义大王的手就是断在你们的屠杀下,你还好意思责问他?”
这是夏诚身边的一个汉子,一身紧绷的肌肉把衣服都快要撑破了。一般有这样像老熊一样身体的人,都是胸大无脑的人,可这人却一直成了夏诚身边的代言人。
“这人叫黄展门,和一旁那个带帽子的是一伙,据说他们曾是钟相大王的部下,只是我没有见过。这次就像是他们找的忠义大王,提议歃血盟誓要报仇的。”
冯三哥低声说。他本就不愿意淌这浑水,现在就这么搭眼一见岳飞,惊魂一瞥的为这病容掩面的男人所折服,不自主的就一下子转了性,暗叹做人当像岳鹏举,真男儿。
明珠看了半天,怎的对那个一身横肉的老熊有点熟。
“夏诚,你的命是怎样留下的?你们抢几个肥腻富商,自己喝酒吃肉就是‘替天行道’了?你昔日的一众兄弟现在大多都投身到了抗金的第一线,你却苟且偷生的躲在这里听小人犬犬吠吠,真的要假装不知道吗?”岳飞轻笑着,淡淡的问。
夏诚一直没有说话,昔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意气风发的兄弟们都散了,或死或降。他不畏惧自己生命的消失,可一起敢九天揽月的兄弟们,真的都散了。
“那岳帅对我们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夏诚终于问,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
“对冥顽不灵的你们,我只有哀其不争绝无愧意!你们要敢再造反一次,我还是会绝不手软!
枉费了你们爹娘给你们的七尺男儿身,不思报效朝廷,还我河山,只想犯上作乱危害一方百姓,浪费朝廷的人力物力,拖朝廷前进的后腿,你们这样做,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金贼更是哈哈大笑!
夏诚,杨幺勾结刘豫想要推翻我大宋,将我举国上下的大宋百姓都变成金贼脚下摇尾乞讨的狗,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岳飞一腔热血,只会洒溅在杀戮金贼的沙场上,一条性命也只会报效给生养我的大宋百姓。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黑色布带遮掩不住岳飞的一脸倦容,精瘦的身体有种摇摇欲坠的病态,他语调不高,轻声慢语并不咄咄逼人,声声句句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容不得你不惭愧。
继而岳飞又豪气的哈哈一笑,拔出湛卢宝剑,冷声说到:“夏诚,各位兄弟,你们要是受人蛊惑我不怪你们,要是冥顽不灵的宵小妄图想要取我的性命,休想!
我湛卢宝剑只为金贼出鞘,还有一分热血的兄弟请不要上前送死,来日方长我们再一同去沙场上将金狗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