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亨全身的骨头都可以听到嘎嘎嘎直响,拆了算了。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煮酒,紧张得快没了呼吸:“告诉我,昨晚的女人中有没有她?”
“我们虽然很熟,但、还没到那种——‘雅俗共赏’的地步吧?”煮酒下意识的拨打着完颜亨的手,有点瘆人。
“你们、你们那样,我怎么能、能去看得那么仔细……”煮酒的老脸居然红了,又不忍心看见完颜亨已经吓得失魂落魄、惨兮兮的样子还被自己嫌弃,只好相当拼命的回忆拼命的回忆:“应该没有,肯定没有!易容都不可能,身材都不同。”
完颜亨总算松了口气。
煮酒奇奇怪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完颜亨以前可没少过这样的风流韵事,金铃儿都不在乎,他干嘛那么的怕秦明珠?
真的是冤孽!
煮酒虽然信誓旦旦的,但半晌还是结结巴巴的说:“不过旁边、好像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大概是婢女吧……我当时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这真是大实话,他当时还真是这么想的。
完颜亨浑身的汗水浇得他拔凉拔凉的,刚刚松了的气被煮酒捆得更紧,他的头都要裂了,太阳穴扑通扑通的跳: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那么糟糕。
“我要见心蕊师父。今晚,金铃儿一定会有动作,你要给我盯好了她,一定要把宝宝救走。她、她……”完颜亨的喉头堵得,再说不出话来,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还来得及。
秦桧的事,他一定还能瞒天过海的找到回旋的余地,可如果昨晚——完颜亨快崩溃了,这瞬间黑暗下来的世界,还有明亮的可能吗?
他在心底打心底的求着:“苍天,我知道自己作孽太多,可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吗?不要、不要......”
那一片桃林,漫天飞舞盘旋的花叶儿,沐着金灿灿温良的阳光,洋洋洒洒的铺落在相拥相偎的他和她的身上。完颜亨觉得他们落入了某种仪式之中,一粒粒被洗涤尽灰尘的茶粒儿,片片优雅舒展开它的嫩叶牙尖尖,仿佛新的生命携手新的春天,姗姗到来。端起茶中物,陶醉茶中香,每每如此,即将要品味甘苦时,骤然才发觉又被人生调笑了!他第一次——这么的想投降。
“煮酒也在?不过我可没煮你的。”金铃儿端着一大盘东西进来,一脸的春风得意。
煮酒不理她,从她身边走过,盘中盅钵,一片大补。
煮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那药太猛,命没了,可什么都补不回来了。”
完颜亨慢条斯理的吃喝着,他明白他不能倒,他不看金铃儿一眼,病病殃殃的,脑中却飞快的转着。
“大郎、你、没事吧?”
完颜亨颓废的样子让金铃儿担心,煮酒的话就更起了作用。她没想到凌渺子的药丸那么厉害,昨晚完颜亨的疯狂确实太过疯狂,她心痒痒的但也心疼,这可是她的夫君。
完颜亨抹了抹嘴,咳了几声,虚弱的说:“好了,请吩咐。”
金铃儿眼圈泛起了微红,撅着嘴说:“什么?你就这么恨我?”
完颜亨咳得,好像连气都回不过来了,金铃儿吓得赶紧想找凌渺子。
完颜亨拉住了她:“你答应过让我见她。你要我做的我做了,该你兑现承诺了。”
“我兑现了承诺,她已经见过了你。”金铃儿觉得自己的尊严在完颜亨的面前一无是处,他的一切一切都只是在为那个女人,枉自己还在担心他、一心一意的对他。
金铃儿冷冷的说:“她刚走。”
这是完颜亨已经准备好承受的结果,可这样被确认下来,完颜亨还是怕了。晃了晃身子,晴天霹雳轰得他像焦炭一样,声音都哑了,问:“她、真的在这里?你、你、你好狠……”
“不是大郎你要见她吗,你说的话,我如何敢不听?”金铃儿看着失魂落魄的完颜亨,笑脸嫣然,心底却一阵气苦,报复的快感来得淋漓尽致,又好爽。
但她不敢再刺激他,赶在完颜亨发火之前,悄然而退:“你先休息,晚上我再来。”
完颜亨就那么失神的坐着,幻想全灭了。他曾经已经以为稳稳握在手里的溢满了蜜糖的未来,正在指尖一点一点的遗落,他看着,却无能为力,而这种无能为力,突然间没有一点再可能的变数。
她经历了怎样的一夜?所有她的底线,这一夜间都被自己触碰了,她所有的天都塌了!纵然她万般坚强,可睡一觉,她还能好吗?
明珠萋萋哀哀的对着他说:你、好。
那灰颓的眼神,那灰颓的哭泣,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自己总说杀人容易诛心难,可女人狠起来,去诛灭一颗心却是那么的轻而易举。自己只以为金铃儿不过是为了得到自己,报复而已,岂知她真正的目的原来在此。这心诛得是如此残酷,不留一点修复的余地,早知如此,宁愿破釜沉舟,也不要这个结果啊!!y
直到煮酒和心蕊进来,完颜亨僵尸一样的神情,吓了他们一大跳。
完颜亨颤抖着起来,把心蕊扶到椅子上坐好。
“师父、救我。”他扑通一下跪下了。
心蕊和煮酒瞪着眼,看着对方,两人都是云过不留影,风过不留声的人,纵然这世界即将天崩地裂,我都可以呡酒一口,陪你去毁灭就是的人。而他们认识的完颜亨也是,更可谓其间的极品,但这个极品现在的作为,吓得心蕊和煮酒都不敢言语。
完颜亨像一个溺水了的小孩,哭得没有未来没有明天的方向。
秦明珠不见了,生死未卜,乞求要救的却是他?
煮酒见完颜亨跪过,却不会是跪着去求女人;从没见他流过泪,现在却哭到自我毁灭。
煮酒想把他拉起来。
心蕊柔声问:“你做了什么?我怎么帮你?”
“她最不喜欢的,我都做了……我解释不了,无法解释,她也、怕再不会听我解释……我……我、伤透了她。”完颜亨哽咽着:“如果、救了她,她一定会回家,请师父再不要丢了她,一定、陪着她。
如果……她还愿骂我,请师父在她骂起我时、为我说句好话。”
完颜亨的心,洒落了一地,破碎而飞散,再也拾不起来了。
心蕊一阵心酸,听得她都要哭了:为什么自己会放跑了这小妮子呢?她若好好在家里等着,现在,俩人会不会已经喜结良缘了?自己真是个不称职的师父!
心蕊苦笑到:“你们这一路走得太辛苦。金子,你是个好男人,师父相信你。
可是你太在乎这个傻丫头了,你越在乎她,越怕她受到伤害,她就越会被伤害。
解释不清就不要解释,什么都不管的带她走,终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这何尝不是完颜亨想过的。
“走不了了,如果她的爹娘再因我出事,余生,就真的再无可能了。”完颜亨喃喃的说得很辛苦:“救了她就带她走吧。我与她的缘,再用我一千年的祈求,会不会超脱涅槃?”
煮酒没有牵起他来,完颜亨低垂着他的脑袋,谁都看不见他的脸。泪,顺着他的长睫毛颗颗跌落。什么都不重要了,现在,只要她安全,是他唯一所求,其余的,他不敢去奢求,什么都不重要了。
完颜亨洗漱完毕,披着发,他从小便不喜欢辫辫子,一根丝带随便的系了一下,鬓角额前的碎发垂落着,安逸疏懒,与暗流汹涌的形势截然相反。这是他现在唯一像以前的他。
完颜亨伸出了手,说:“药。”
“与她,你也要药?”金铃儿说实话对那药的后果有点后怕,她一脸的笑意:“阿爹也喜欢她,同意了你收了她,还是平妻的身份。今夜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大郎不高兴吗?”
“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把大郎洗得干干净净,就是不想亏待了妹妹,大郎是在怨我,红烛都没给你们准备一对?喜服都没有一件?可她必定伤了阿爹,阿爹还在气头上,只有她成了你的女人,阿爹才会原谅她,同意她进门。”
完颜亨不置可否,只淡淡的问:“你有什么条件?”
“没条件,只要大郎高兴。”金铃儿递过一颗药。
“不必。”完颜亨拒绝了。
金铃儿肌肉紧了一下,笑得更甜了:“阿爹不放心你,怕你还不想要她。你放心,这颗药没有那么烈,除了帮你要了她,你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也就再不敢偷梁换柱来骗你了。”
完颜亨心中冷冷的白了金铃儿一眼,是谁不放心他自然明白,女人嫉妒起来确实很可怕,但现在他没有资格惹她。
别无选择。
“你还不去通知他们把人送来?”他吞了药。
“大郎还没有开始想妹妹,不急。”
“开始想了,你还走得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走?”
“或许是,大郎也不许我走呢?”金铃儿不理完颜亨的嘲讽,妩媚的呵呵一笑,如丝般的媚眼飞过,她成熟风情的妖艳,洋洋洒洒的毫不掩饰。终于看到完颜亨要沉重了的呼吸和蠢蠢欲动的反应,满意的向烛台走去,点亮了烛火。
“大郎,我如何舍得走呢?”金铃儿脸上泛起一片桃红色,轻轻依偎着完颜亨充斥着药香的后背,轻轻抱住了他。
完颜亨胃中泛起一阵熏天的秽气,哀其不争,气其卑劣,说:“金铃儿,你何苦如此?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完颜亨就那么顺手推开了她,冷冷的看着她,那目光,比寒冰还要冷。
金铃儿倒到了地上。
“你、没有吃药?”她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