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耷拉的眼皮又动了起来,胸口轻松了许多,肚子也好像饿了。一阵香甜的味道直扑她的鼻息,肚子不由得发出了积极的回应。
“先喝点粥,你只能喝一点点。”
这次完颜亨小心翼翼,不敢造次。
还是这低沉磁性的声音,她好像在梦境恍惚中也听过它的喃喃细语,有点熟悉有点舒坦,她知道,它就是那个爱说疯话的金子。
可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他的胡言乱语,可为什么单单就这次怕了呢?
明珠实在饿了,乖乖的吃着完颜亨喂的粥水,这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的白粥而已,可为什么这么香甜?
“这好像是姐的闺房啊?”
她两个眼珠开始慢慢的滴溜溜的乱转,发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他是煮酒,是郎中,救了你。”完颜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明珠尴尬地咧了咧嘴,不知道应不应该给这个横看竖看都不像什么郎中的人道一声谢。她吞下一口粥,肚子饿是饿,可胸口实在疼,她勉强着又喝了几口,还是摇头放弃了。
完颜亨不知又从哪里变出了一碗看着都苦哈哈的药汁来,“宝宝,把这喝了,对你身子好。”
明珠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苦得掉渣的药汁,她宁愿嗑一颗大大的药丸子,也不愿沾这种苦水一点点。
皱着眉,她虚弱但相当厌恶地别过脸去。
“宝宝,你的身体那么弱,不能不喝药,苦是苦点,你可不要任性。难道你当真要我一口一口含在嘴里喂你?”
明珠的心又一阵狂跳,一口气差点硬生生地回不过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脸都红了,要晕、要晕。
煮酒知道完颜亨风流成性,却不想他能这么不要脸,对一个重伤的小妞子也毫不知道收敛,这小妞命大,要不,多少救命的丹药都救不了她,多少的性命都被他肉麻得害死了。
煮酒轻轻地推了推吓得手忙脚乱的完颜亨,提醒着:“激动了。”
完颜亨脸都吓白了,满脸疑惑,一时回不过意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不过是最自然不过的心里话,怎么又错了?
煮酒无语了:这智商,全丢了!
他好想扬天三声长笑这完颜亨,家中一妻三妾美娇娘四个,他皇帝般的被她们捧在手心里,而家门外还有不知多少的莺莺燕燕,何曾见过他低声下气地伺候过谁,这般尊严丧失地哄过谁?
而他完颜亨,素来沉稳,行一步看三步,处处步步为营,做事滴水不漏,何曾见过他这般白痴一样的样子?看来世间一切真的皆有定数,所谓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个道理了。
煮酒无聊的掏出几粒药丸递给他,“过两日再喝吧,可以先服这个。”
完颜亨差点想大骂起来:你有这个早干嘛去了?
他瞪了煮酒一眼,转脸却献宝一样的讨好着明珠。
明珠乖乖地服了药丸,怕这金子又说出什么放肆的言语来。闭着眼,泪却不自觉地下来了。
又流泪了。完颜亨心疼地抹去明珠的泪水,柔声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怎么都好。”
轻云不想见外人,所以煮酒来了,她便回避了。
煮酒也不想见外人,所以匆匆交代两句又闪了。
明珠的气色很差,苍白的肌肤像玉一样透明,急需要休息。完颜亨摸着她散落了一地的秀发,方才觉得这小傻瓜是真的回来了。
一点温热温热的雾水迷了他的眼,此时此刻他只想感谢他从不爱戴的上天,归还了他的宝宝。手指尖滑动的发丝令他爱不释手,别样的生动,手指不自禁的抖了,幸好明珠是趴着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珠本想赌气,其实也确实没有力气来理他,可见他那满眼焦躁,就差点想舔了她的泪水,不由得心都化了,俩人竟都红了脸。
“我真的很蠢,以为你醉了,睡了,就把你丢下,想着去送二弟,以为赶回来也还来得及。还能愚蠢的把你交给那老婆子,却不想你若醒了要离开,她又如何拦得住你?
好不容易追到酒肆,只知道你随着一个蒙面人走了,他是谁?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得罪了谁,他会下如此重手,差点连性命都取了你的?”
这个凶手一直是完颜亨的心病,他总觉得在某一个角落里,窥视着那么一个凶手,让他如坐针毡,惶惶不安,不把这个凶手揪出来怎么可以安心?
“宝宝,你可想起什么?”
明珠算是明白了,自己像狗一样地趴在这里,还浑身酸痛地动不了身,只不过是有人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
那醉酒发疯的事件在一条性命的面前,自然也就化为了小事,大家都忘了,这样最好,过去就过去了。
明珠心一阵窃喜,可是谁要害自己呢?
自己不过才到这开封几天,还没动手作案,所以不是这个仇,而且,他们也不会有这个能为请得动这样有能为的高手,更何况,自己也不配任何一个高手这般处心积虑啊。
几天来与她有交集要说陌生又有这样能为的就是一个他了——那一脸狰狞疤疤的——鬼脸。
对,鬼脸!
他可是后悔教了自己“霓裳神功”,不好意思要收回,只好杀人灭口?可没道理啊,又不是自己死乞白赖强迫他的!何况他要杀人,自己已经死了千次万次了,哪会还有命在?
明珠不由得想起了他骇人的脸,难道是他的仇家?所谓杀鸡儆猴,他要把自己这条狗狗打给他这个主人看?能将他伤成那样,功夫自然也是魔鬼级别的,自己这条性命不过是他手里的蚂蚁罢了。
明珠一个寒战,觉得这是最有理的,虽然自己莫名地当了炮灰,自己连那个鬼脸是谁都不知道,可谁让自己莫名其妙的受了人家的恩惠呢,就算不冤,还了他的恩惠,两两不相欠了吧。
可又要怎样通知鬼脸呢?
完颜亨看明珠只是沉默不语,眉儿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神情萎靡。完颜亨焦急的神情让她也着实不忍心要瞒着他,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鬼脸告诫过不可提他的事,她不可不应。
而什么仇家更是子虚乌有的臆想,又怎么说?
想了半天她只好憋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喔,这是姐姐的闺房啊。”
这贵妃椅比床要低矮,完颜亨只能蹲着和明珠说话,还得低下半个头,听得这样一句突头突脑的话,他心情错综复杂,五味杂陈。
轻轻托起她的脸,说:“宝宝,你是有多么的不想见我?还是打心底从来都不信任过我?我对你,自始至终只是个笑话?”
“我、我们、好像真的不熟。”
明珠难为情得,都要哭了,身子虽然动不了,疲倦得紧,可锦被下的自己好像穿得真的不多,这可是能感觉得到的。
虽然都是练武的人,不讲那么多的臭规矩,可规矩就是规矩,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孤男寡女的算是怎么回事嘛?
完颜亨见她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厌恶着自己却不敢说,情绪便从没这样的沮丧:“吾之蜜糖,汝之砒霜”,看来真的是自己错了!
“你休息吧,你累了。”完颜亨温柔的说,失望之情却溢于言表。他那么盼望着她醒来,哪怕醒来自己是一身伤痕,也欣然快乐,可现在,为什么还是这么伤心?
他真的好想问:“宝宝,你疏离我至此,可除了那一点点的夫妻之实,你还有什么不是我完颜亨的呢?
难道,还有一颗你永远永远要抗拒我的心?”
明珠心虚的都不敢看他。
他素来干净的脸长满了胡茬,她一向诟病他挂在嘴角的那一丝淡淡的散漫微笑也消失不见,那身平整无皱的蓝衫,也巴巴地失了往日的洒洒脱,总之,他整个的丢了魂,失了风度。
这不是他一贯哄女子的手段?
难不成这浪荡公子是真的对自己动了真心思?
“你、你、你.....”
明珠苦苦搜索着大脑中最不伤害人的词汇,于心有点不忍,但还是狠下了心:“金公子,我、我向来以为,你不过是莫名其妙的遇见了一个、你、以前生活中没有遇见过的异类,所以一时好奇,激发了你的好奇心,占有欲。
你、不断的殷勤示好,让我平添了几多不好回绝你的人情,我、本想着:只要我不搭理你,你这种风流浪子,热情热情就会淡了。
我与你不过相识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们真的不熟。我也自认为也没有那种夺人心魂要人命的好,要不,两年了,大哥为何不知道我的好?”
明珠断断续续的说着,大概是伤吧,这一通话说下来,汗流了她一身。
“要不、要不、是我会错了意,你本就、对所有的女子,都是这么的好?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