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落在后面,她悄悄一把拉过完颜亨,这翻折腾,她想起了什么。这小子就是个坏人,不折不扣的坏人。
“白长了一副牛高马大的熊样,没骨气的东西!你鬼鬼祟祟的与那金狗在一旁说了什么?”
“鬼鬼祟祟?有吗?一两句要面子的场面话罢了。你不也与那什么桃花门叙着旧吗?我怎么没觉得你鬼鬼祟祟?”
这小傻瓜脾气暴得不得了,大概先前的气还没有消吧?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他却不敢反驳,只好一脸无辜的假装着糊涂。
她就见不得完颜亨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他总有完美无瑕会说的道理,便又被他弄得哑口无言。
只好怼他说:“男子汉大丈夫,这样的孬货你也跪得下?除了爹娘和师父,我连庙里的菩萨都没跪过。你可真好汉子!”
“岳叔叔不也跪他吗?”完颜亨苦着脸。
“呸!……你、有什么资格和岳叔叔比。”
“这不公平。”脸更苦了。
完颜亨那忍气吞声的小媳妇可怜样,恰到好处的让她气消了不少,明珠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完颜亨,说:“把衣服脱了。”
完颜亨很吃惊地抬了抬眉。
“让你把衣服脱了!”
明珠的脸腾地一红,但念头一起就没有了理智,一个贱到了骨子里的人,他可能就是那个“坏蛋”。
“啊?”
完颜亨这次真的听明白了,一脸坏笑,说:“在这里?不好吧?宝宝,这太委屈你了,而我也不是个随便的人……”
“废话,快脱!”
明珠将剑抽出,比在了他的脖子上。
完颜亨心中咯噔了一下,慢腾腾地宽衣解带,心中明镜一样:这小傻瓜自然绝不会是为了要与自己风流快活,她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褪去了上衣,耷在腰间,解开里衣,一身紧实的肌肉线条分明,腹部清晰平坦,胸前恰到好处点缀的护心毛,放荡着令人口水滴答香艳的醇香,慢慢的、慢慢的延展向下。
那一夜,他硬生生地挡了她一剑,是在左肩。先前缩在他怀里,正靠在他右胸,那思绪的小火苗闪了闪就被他吓灭了,现在,它鬼使神差地又燃烧了。
明珠不想完颜亨身上疤痕这么多,有的长了结疤,有的浅浅留着印,恢复得好的和不好的,无不都在争先恐后的讲解着自己的故事,在他古铜色的肤色上,略显凄美。
心跳得很。
明珠稳了稳心神,低着头,果然他胸上的体毛深处有个大疤印,皱着眉,她努力回想季三娘所说的每一句话。
完颜亨身形魁梧高大,明珠努力站直了也就碰到他的唇角,她低头忘我的思索,头上飞扬的绒发在他耳鬓间痒痒的挠动,鼻翼中萦绕的是她奶甜奶甜的体香,直达心肺。
一垂眼帘,雪白修长的脖颈仿佛只要一口气就可以吹破。
“宝宝,你在找什么,快点,我怕我会忍不住了。”
那丝残留的酒精又在找存在感了,完颜亨呼吸困难,心都快冲了出来。
明珠并没有听得完颜亨在说什么,她手指点着那疤,抬头问到:“这是……”
男人急促的喘息声也是一种性感,像毒它也会泛滥,他就像一匹红了眼的饿狼,一口又要咬上来。
“大哥,二弟!你……”岳云终于找到他们。
好香艳的场景!
月色下,完颜亨裸着半个身子,他微垂着脸,面红耳赤地对着明珠,明珠一把剑放在完颜亨的脖间,她微仰着头靠着他,是不是换个角度,他们己经贴上?
岳云一时呆愣了!
这二弟,果然?还……自己要他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却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笑话,他还越发猖獗,用上了强?
夜色里,岳云一片凌乱!
“不是!不是!”
明珠一回身,慌乱地赶紧把剑插到鞘里,双手乱摆,“不是!不是!”
她绝望地看着岳云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绝望地看着完颜亨在慌乱的穿着自己的衣服,也蒙圈了的表情,彻底崩溃了。
一记能拍下天上月亮的大耳光狠狠甩了过去,捂着脸,她跑了!
这记耳光,像历史轮回一样,同一天夜晚出现在完颜亨脸上两次,而这一次,那毁天灭地的恨,让他只能庆幸自己还活着。
完颜亨半边脸唰的一下就肿了起来,一下从天上坠落到人间,他见到了这辈子最多最金光闪闪的星星。
他蒙了,彻底的蒙了,机变如他,也被这满天的星星彻底砸晕了。
岳飞背负着手,双眉微紧。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但心中却心急如焚!
能挺到明天吗?他只问自己。
仅凭着一腔热血,不动的初心,岳飞倔强的挺立在这个风雨飘摇、垂垂腐朽、动荡不堪的时局中。
老百姓流离失所天下苍生一片哀嚎,皇上都被金兵追杀得穷途末路,可各方势力还在各自为政、还在只做自己的打算,一片散沙。
他痛心疾首,可他没得选,当真没得选。
明珠缩头缩脑地来了。
跑了一夜,累了,她干脆打了个盹,醒来己是晌午,肚子也饿了。
明珠不知自己究竟冲到了哪里,头像要裂开一样,昨夜的一切,她知道完了,想好了的温馨场面,却被越描越黑,大哥那里不需要任何解释了,岳云的表情己说明了一切,这回算是坐实了。
算了,肚子饱饱了再说!
她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了食物身上。
一窝狡兔三窟的兔子遭了殃,还有野猪,说好了白天是休息时间,却不料被明珠一上来就刺杀了一头,其余几头还要报复,被明珠几把醉生梦死打过去,又留下一头,其余的晕头转向的全跑了。醉生梦死这玩意,对人有效对畜生也有效,看来有时候人和畜生都一样,没啥太大的分别。要不是那些野猪皮糙肉厚,她一个小女子又嫌脏不想扛,必定会全军覆没。
明珠找不到了北。
所幸完颜宗弼围得紧,只要往围得紧的高处走,就不会错。可怜了她,野猪极腥,两头也当得了牛高马大一个人,她这么提着,兜兜转转地又是半天,才总算找到岳飞。
“岳叔叔,大哥呢?我......”
明珠畏畏缩缩地问。
既然来了,就要面对,怎么死都可以,就是不能窝囊废的冤死。这么不清不楚的被冤死,她不甘心。
“他和金子昨夜就下山了,我在等他们。”
“下山了?”
明珠急了,这天杀的金子,看来昨夜大哥找自己是有要事,被他这样给搅和了。
“大哥怎么能跟他一起下山呢?这金子是个坏蛋……我去找他!”
“不必了,快回来了。”要再不回来,真的就坚持不下去了。岳飞难得露出笑容,对她招招手,“来,珠儿,陪我说说话。”
明珠只好走过去,岳飞根本不及她爹爹年长,他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是武将这种大老粗中绝对绝对的美男子,可偏生古水不惊的面相下,她就感觉得到他沉重的忧思。
“我们掘地三尺也再找不出食物,你却一下子打了这么多的野味,解了我们的大困。珠儿长大了,真真的了不起。”
明珠一下子臊得慌,自己只是想讨好大哥,做个打开话匣子的引子,路途上累得还差点扔了,早知岳叔叔会如此欢喜,自己怎么也该把那野猪全端了!
她羞羞地挠挠头,说:“运气好而已。要不,我再去打?”
岳飞笑笑,目色深邃,看着远方。
远方就是山,就是树,就是层层的胡人金兵。
“岳叔叔是在担心大哥?”明珠小心的问。
岳飞摇摇头。
岳云事小,再不济岳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岳飞只怕,援兵未到,或没有援兵,那官家安危......
不会,各路消息都已发出去,应该到了的。
明珠见岳飞也不与自己说话,神情很是疲乏,知道他鲜少休息。
“岳叔叔,你的伤可好了?你要保重身体,你要是倒了,那……他们就都完了。”明珠本想说的是那狗皇帝,可一下子看到岳飞忧郁的眼,马上知趣的吞了回去。
岳飞问着:“你师父可好?找到你家爹娘了吗?”
“师父自然是好的,我爹娘也找到了。”明珠咳了一下,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说:“那俩个皇帝我们也见到了,他们,也不错,还活着。”
更加小心的,她揣摩着岳飞的心思,不敢说错话:“本来我们可以救出我爹爹的,可他不走,一定要陪那……皇帝。都挺好的。”
她好想说:就那丢死人的狗皇帝,真想一脚踹死他们算了,别丢人现眼的,真得污人眼!
岳飞双手捏得青筋暴涨,指节发白。二帝蒙羞,家国面临沦陷,七尺之躯,何处报国?容忍、隐忍、换却了以前的锋芒毕露,采取了迂回、间接、柔软的周旋方法,他依旧在这困境中有种孤立无援的窘迫,乱世无安,求静不得。
一定会有援兵的,一定!就在今天夜晚。
明珠看着静默的岳飞,心痛得只想落泪。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的什么委屈都是一句空话,什么儿女情长都是那么的可笑,在岳飞的面前,一切都如同浩瀚烟海中的一颗浮尘,太太卑微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