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回家安顿好了宝靥,宝靥又不太爱说话了,对明珠也是那么爱理不理的,有时好像还挂着点淡淡的嘲笑。
明珠觉得自己愧得慌,好像对宝靥做了什么亏心事。
其实宝靥如果自己都不介意金子是个金人,愿意跟随他,自己何不成全了他们?可为什么自己要假借着担忧宝靥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去推三阻四呢?自己过不去那个坎,别人过去了,还不允许?
都不要了的东西,干嘛还舍不得丢手?
可就是松不了这个口,虽然羞愧,可还是自私的假装糊涂。
对他的情感,如同一只倦懒的小猫,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就潜入了你心里,不急不躁,就那么悄没声息的打鼾睡觉。
在镇江,明珠负气离开,只以为是不齿完颜亨的无耻风流,却不想小猫伸出了小爪子,时不时挠你一下,挠得人生疼,才觉得是嫉妒在作祟。
金铃儿的出现,则是嫉妒的顶点。小猫的小爪撕碎了心房上的那层薄膜,显出了赤裸裸的心思:他是有妻的、有妾的、有家的!他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这是个她一直不敢面对和回避的事实。这世界男子三妻四妾数不胜数,她要求的唯一,怎么可能?而这个四处都在拈花惹草的臭男人,更不可能。
所以她气,她急,她不知所措!什么身份都是借口,她只是无法容忍他怀里还有别人,流淌着别人的味道,这才是重点!
说要杀了她们,可她又能杀谁?她的剑只舔大奸大恶之人的鲜血,无辜之人她何尝可以动得了手?
所以,散吧,找个大义凛然的冠冕借口,散了吧。
小猫走了,留了满心房的猫毛,时不时还飘散几根,呛出他那挂着笑的嘴角,随后是眼,随后是脸和他整个挺拔的轮廓,连他温暖的体温,都真实呛出来了。
王氏早给她准备了很多选择,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一定要嫁出去!
明珠求助的看着爹爹,可在秦桧的眼里,他的蔷薇无疑才是最好和最对的,他快乐地看着王氏快乐地忙活着,明珠绝望了。
宝靥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帮不了她自然也不想帮她,就那么幸灾乐祸的看着,当是惩罚她。
所以,在一个黑漆漆的夜里,明珠狼狈的留下一封信,逃了!继续自己的流浪生活,做自己的逍遥王去了。
杨幺深深盘踞在洞庭湖,寨栅林立,风帆栉次,兵农相兼,陆耕水战。还自号大圣天王,立钟相少子钟子义为太子,重建楚政权,公然与官府抗衡。赵构大为头痛,多次派人剿灭诱降皆数大败而归,这成了他除金兵、刘豫之后的最大心腹之患。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如此美景,只可惜淹杀在瑟瑟杀气之中。
岳云连战甲都来不及卸,匆匆赶到。阳光下银色战甲闪闪发光映射着一片炫彩光芒,雄姿英发豪气干云。
“二弟!”
岳云兴奋得依然是一个熊抱,把明珠转了好几个圈,热情高胀得比这六月的天还烈。
明珠早理清楚了心中情系何处,在岳府与若水一夕话,她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岳云的拥抱再没有忸怩之态,坦然得就是兄弟。
“大哥厮杀得还不辛苦?还这般精神。”
“嗨,他们根本就不应战,白费了半天的功夫。”
明珠笑道:“大名鼎鼎的赢官人叫战,谁还嫌命长?跑还来不及,还敢应战?”
“你啊,还是嘴不饶人。”岳云笑道:“什么赢官人的虚名,向来不是我想要的!二弟你看,这里湖光山色,千里烟波,莺歌燕舞,花语寄意清风,好一处享福的好地方!有一天,能在这里结草堂一间,上报爹娘养育之恩,下享儿女膝下承欢,方才是我想要的美妙人生。”
白云苍狗,须臾数年时光,岳云己由锋芒毕露的意气少年变得静宜而睿智,一静一动多了岳飞的稳重。
明珠嘻嘻一笑,说:“这还不简单,废了杨么,再占山为王,什么美景不都是你的了?”
岳云在她肩上狠狠捶了一拳,“白长了几年的筋骨,就不长记性!见了爹爹你还敢乱说,被打了板子,可没人敢保你!”
明珠傲娇一笑,拍拍腰间的青鸾宝剑,“皇帝给的,谁敢动我?何况,不是还有大哥吗?挨板子的话,你可得替我受着。我就不信,岳爹爹现在还舍得打你。”
“我怕的是:他宁愿打我也不舍得打你啊!”
岳云笑道,随即上下打量着明珠,她依旧粉妆玉砌,骄傲清狂不屑事故,依旧放荡不羁的样子。
“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任性妄为。”岳云正色道:“二弟,你还不想娶妻吗?有了家,肩上就有重担,才有责任和担当,人自然就会长大,大哥在你这个年龄,早就己经当爹爹了。”
明珠胡乱一笑,贼贼地说:“大哥可还有小妹愿嫁我?”
明珠的似笑非笑,让岳云不由想起曾经对她的许诺,马上变得有点结巴起来,“二弟当日末应许,小妹、小妹现己为人娘子,我……”
明珠看把岳云给急得,这个一声叱咤可胆震千军的赢公子,就这么被自己的一句调笑给吓得。
她差点就发出了她鸭子一样的奸笑声,贱贱地调戏着岳云,问:“嫂嫂没有告诉你,我己经带着我的小娘子去拜见了老祖母吗?”
“真的?”岳云大喜,又埋怨到:“这个若水,只来信报喜添了麟儿,可二弟如此大事她却只字未提,着实糊涂!二弟,你何时成的亲?弟妹是哪家娘子?可有小侄儿了?”
他左顾右盼地搜着自己的身,确实什么也没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猛然记起,赶紧从脖子上取下一样东西。
“二弟,这是我斩杀金贼的第一个大王获取的,金贼凶悍,喜欢将所杀的野狼的牙串起来佩带,既显了自己的勇猛又可避邪。我看见独特就取了下来,将我多年前的一颗老虎牙一同串了起来,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心中有了种依托。
二弟,大哥的枪和马不能送你,但这确是对大哥还很珍惜的一件东西,礼薄但好在还有点意义存在。
只是若想等以后亲自给侄儿戴上,我怕不太可能,我送你,你替我给他带上好吗?”
又是那颗虎牙。
明珠听得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脸皮下的肌肉扭得七弯八拐,皮子却保持住最温和的微笑。
心里直嘀咕:我的傻大哥,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你战场上的睿智到哪里去了?对我实诚倒还无伤大雅,可那金子可是个金人,你可别也轻易的就信了他!
明珠虽不似那些千金小娘子那么的娇贵,但必定是个女子,这什么畜生的牙——要是别人敢在她面前晃动这样的东西,眉心一点红早收拾了他。再想到那什么倒霉的大王就恶心,还是什么保佑辟邪,把自己都辟死了,可见不会真的中用,她才不要什么臭男人的东西呢!
嘴里却笑着推辞道:“大哥心爱之物,我那臭小子哪敢有这般福气,嘿嘿、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看见岳云本就因为愧疚的脸色变得更加失落,又于心不忍,赶忙话锋一转,“但岳大伯给他小子的福气哪里去求,抢都抢不到,肯定不会客气了!大哥,那臭小子虽然还没有什么苗头,但怕你反悔,我就先替他收下了。”
她忍着心里的那点翻腾的恶心伸过手去,“我先给他收着。”
“哎。”岳云终于笑得很欣慰,忙应道:“二弟先给他戴着。你是个糊涂的人,必须挂在你脖子上我才好放心,不许丢了。等有机会,我一定亲手为我那小侄子戴上!待他长大,我还要教他习武,可不能再习了你这不中用的功夫。”
明珠脖子一凉,差点回头就跑,整个脖子像爬满了恶心的毛毛虫,没了知觉。
“是,是,肯定,肯定。大哥就是想退却,我也不答应。”
明珠嘿嘿的笑着,汗水嗖嗖直冒,不得已还得为自己自酿的苦酒点头哈腰的圆着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以后对着老实人,还是少胡说八道的好。
“知道你来了,爹爹一定高兴!指不定还会有惊喜等着你呢。”
直着脖子,明珠一动不敢动,问:“什么惊喜?”。
岳云不答,只给她一个含蓄的微笑,终于恢复了智力。
拉着她说笑着向岳飞的军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