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沐对于她获得了温若寒什么样的建议,记得不太真切了。貌似是一场关于爱与人生的哲学,自己也实施了温若寒无意之间交给她的东西——恰到好处的假笑。
在当天晚上十点左右,顾无沐给温若寒打了一个电话,“先生,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能用到我,这是我的荣幸。沐沐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隔着屏幕,顾无沐都能想象的温若寒此时此刻脸上的职业性笑容。
顾无沐开门见山地说道:“明天可以帮我把解忧所有的画室都关闭吗?对于任何人都不能开放,哪怕是秦珏。”
“可以是可以,但是呢……”温若寒故意拖长了调子。
“但是?”顾无沐冷静地问道,做好了被索要什么的心理准备。
毕竟把解忧所有画室莫名其妙地关闭一天,的确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不要紧张,我只想沐沐这样做不过是要逼秦珏上天台作画,制造一场偶遇,促成一场浪漫的邂逅而已。既然这样,还是要注意安全,毕竟上一次出事也是在天台上呢。”
顾无沐面色一凛,点了点头。
屏幕上突然跳出请求视频通话的窗口,是温若寒发过来的。顾无沐点了开来,屏幕上出现温若寒的脸。
“主说,不要自以为是。”温若寒微笑着说道,“你知道圣经上的一句话吗?As the deer pants for streams of water, so my soul pants for you。”
As the deer pants for streams of water, so my soul pants for you.
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顾无沐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却还是笑着问道:“先生是基督教徒吗?”
“不,我是Queen的忠实信徒。”温若寒慵懒地拿手撑着下巴,“既然是她的忠臣,那么就需要为她分忧解难。”
这一刻顾无沐至少笃定,温若寒是知道她身份的。她理应警惕而惶恐,战争还未真正开始,已经已经有那么多的人摸索到了在现实中的她。
但是意外的,她异常的平静,甚至,心如止水。
她抬眸格外认真地望着他,他清妍俊美的面容被窗外绵延不断的雨色细细描摹,一笔一划分外细致入微。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里面。
所有人都叫她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她偏要起婆娑,炽艳火,自废堕,闲骨格,永葬荒墟,剜心截舌,独吞絮果。
也唯独只有这个人手把手地教她毁迷惘,废虚妄,觅心火,清善恶,独渡苦厄,步步为赢,加冕称王。
……
温若寒果然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待到晨曦微露,早已等候多时的顾无沐,等来了沐浴着露珠与曦光而来的少年。
秦珏浅咖色的短发柔顺地贴着耳朵,眼睑下垂的他搬着画架和颜料盒,妖孽的脸庞在和煦的光辉之下,显得乖顺。
注意到一双纯白的小皮鞋映入眼帘,秦珏第一反应是关注了一小会,肯定了它的美丽,随后不悦地蹙眉,打算转身离开。
他甚至没有去看看,来人是谁。因为他不喜欢别人出现在他的领域,但他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是别人先到的,那么他换一个地方就是了。
“阿珏。”熟悉的声音,泛着声线应有的蜜意清灵,又有它主人性情的温柔静谧。
秦珏愣了愣,转过头,第一眼便是那一双爱笑的、流光溢彩的眼睛。
“你说的,可以和你一起绘画。”顾无沐故作苦恼地歪了歪头,看着对方,“可是为什么,刚来就要走了?不想要看见我吗?”
“不是,我没有。”秦珏摇了摇头,极其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回答,“我以为不是你。”
顾无沐笑了笑,“这么说的话……你的意思是我有特权吗?”
秦珏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嗯。”
“那……我两手空空,没有带工具,怎么办呢?”顾无沐有意想要开个玩笑,故意问道。
秦珏蹙眉,冥思苦想后回答:“我的借你。”
“那你自己怎么办?”顾无沐问。
“我看你画,我随时都能画的。”秦珏回答。
聊天鬼才啊……顾无沐只能往旁边挪挪,露出身后角落里的画板,“开玩笑啦,我带了画板和纸的,你只需要借我一点颜料就好啦。”
“好。”秦珏点点头,一板一眼把画板跟顾无沐的画板并排摆好,准备好一切用品,坐了下来。
顾无沐也随之坐下,两人也不再言语,而是开始绘画。
“阿珏,你绘画时可以聊天吗?”顾无沐突然问道。
秦珏抿了抿唇,他绘画的时候不聊天的。没有人跟他聊,他也不愿意跟别人聊。
但是还是怕她不高兴,秦珏艰难地点点头,“我可以。”
“那就好,我还怕你生气。”顾无沐强行无视他的异样,决定任务为上,“阿珏,你为什么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呢?”
“不喜欢,没有意义。”秦珏淡淡地回。
顾无沐有些诧异,“这样就交不到朋友了呢。”
“我不需要朋友。”他摇摇头。
她有些不甘心,接着问:“不会孤独吗?很多人都害怕孤独终老一生。”
“不会,也不怕,只要在艺术之中,我就不会有这种感觉。”秦珏如实告知,“而且,我不理解孤独是什么?”
顾无沐想了想,以她的理解描述:“鱼缸里只有一条金鱼,没有人理你是孤独,鱼缸里没有金鱼,你不想理别人是寂寞。”
“那么,我是寂寞的。”秦珏根据她的话,得出结论。
他放下了画笔,转头无比专注地看着她,“是我把整个世界关起来了,整个世界只能围着我房间的墙打转。被关起来的,是除我以外的所有人,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
“你呢,沐沐,你是怎么样的人?”他难得一见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之后,主动问她。
她偏过头也去看他,“我啊,是孤寂的。”
“什么是孤寂?”他顿了顿,问。
她笑了,“自然是清风艳阳,脸上却还是无笑意。”
“能具体一点吗?”他问。
她想了想,“那便是左拥右抱,却没有分毫情意。”
“可不可以再具体一些?”他追问。
她展颜微笑,侧过脸托腮,琉璃色的眼眸映照出一个完完整整的他来,“不得你。”
“你便是我的孤寂。”她伸出手,挡住自己望向他的视线,随后缓缓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