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晨又干到中午。红烟固然愈密，但身在其中，久而久之似乎也习惯了，普通村民也能看到十几米外，邹四端等战士们看到几十米外也不在话下。至于气味如何，或许是与之同化的缘故，反正也不觉难受了。
邹四端取出四肢关节处的子弹后，身轻如燕，总有股脱出枷锁的快意，因此干活极为麻利。一上午间，就已敲打出十来个指甲盖大的武装石，地上自然也有了十几桶乳白的元液。旁边四个石臼，轮班去干，加起来还比他稍逊。然而在这样的奇速之下，红土反而是先行耗空。午饭前长老忧心忡忡地找到乔老先生，说道：“原来划定的一半红土，已经全在这里了……”
好在乔老先生笑道：“这些已经够了。”
院子里有一块儿空地，专门焚烧红土，炼化杂质，红土成了红泥以后，如果不经奇异石敲打，火焰会很久才熄灭，火焰不灭，红烟就还有源头，而且红泥燃烧而成的红烟，跟石臼里放出的红烟是同质同性，只是蒙蔽五感的效力较之稍弱，但对付贼人们想来已经足够。
村民们轮流吃过午饭，邹四端有机会跟长老说话，就说起奶奶要住到村东，长老自然答应，并叫村东一位杨寡妇照料奶奶。跟老张说了，爷俩将奶奶抬到村东。又听长老说，本来老弱妇孺就要归在一处，由乔老先生亲自看护。实在没有更妥善的了，邹四端和老张都大感安心。
午饭后，因为要准备打铁等事，老张爷俩也帮不上什么忙，难得空闲，就坐在总营附近的棚子里说话。
老张道：“你怎么手脚都麻利了？”
邹四端忙了一上午，还没有想好说辞，况且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大略说道：“我身体里原来有点毛病，现在毛病被我自己治得差不多好了。”
老张哦了声，似乎并不意外，道：“我知道你一定是病了才这样，病好了就好。”他看看邹四端的左臂，轻叹了叹，“可惜你的左手……”
邹四端怕老张伤心，故意转移话题，笑道：“老张叔，有件事我不瞒你，其实我是个战士。”
老张反问道：“你想做战士吗？”似有些难色，道，“做战士是好的……可是念战士学校要好多钱。”
邹四端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个‘战士学校’，见老张叔踌躇难定，他忙道：“念什么战士学校呢，我已经是战士了，乔老先生说的。”
老张听到是乔老先生所说，不由也信了，下意识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邹四端笑道，“所以，不论你怎么赶我，我都不走了。因为我是战士，能帮你报仇的。”
老张忽然脸色一变，喉结咕咕，似要说什么话，却憋得脖子都粗了。他颤声道：“你、你……帮我报仇？”
邹四端神色坚定，道：“老张叔，咱们一定要把贼人一个不留全杀光了。我发誓，从今以后，只要遇见为贼的混蛋，我定杀不饶！”
老张浑身震了震，点点头，沉默下来，直勾勾地望着天边，不知想些什么。邹四端突然觉得，或许老张是在期盼贼人快来吧。老张所仇恨的，或许并不是哪一个人，他所仇恨的，其实是‘恐怖’，那恐怖的本体就名为‘贼’。
所以要想给老张报仇，除非杀尽天下的贼。
下午村里的匠人们就开始打铁炼兵，乔老先生道：“这些元液粉末，用来打造武装材质的兵器，未免不足，既然有武装枪可以拿去换兵器，元液粉末么，就用来打造箭头。弓箭易于上手，只要箭头得利，普通村民就可以杀伤贼人。”
山里村民颇有渔猎能手，家家都配弓箭，一旦换上武装材质的箭头，威力必将大增。这或许是他们歼灭贼人的最大杀器。当下乔老先生分派诸人，命段老大挑选村里射箭能手，加紧训练磨合；命田二祚和小马尾带领十数村民进山，探寻贼人踪影，顺便摸熟地形，绘制地图；在秦知玹右臂上箍个红巾，命他做传令官，时时为总营奔走各处；命白琮玉休息，好好保养精神；命使锤战士赶制箭头，并打造十具强弩。
这些弩是凡铁打造，不过会配上武装材质的箭，这箭是特别制作，作为武装材质的元液粉末，也是数倍于基本分量。这批弩箭是为了村内妇人所造，数量虽然较少，但用来自保料想无虞。
村民们被调动起来，一时倒有些井然有序的气派。
老张因为会使弓，所以被挑去做弓箭手了，邹四端自己在村里各处闲逛，跟各处都凑了个热闹，将将天黑，群人吃过饭，又在总营开会。邹四端惦记着要跟乔老先生谈话，差不多也就这时候得空，于是坐在总营附近，守着一口狗肉大锅，边吃边等。
以他的耳力，就算有红烟影响，但离总营才十几米，里面的谈话，他就是不想听，也会钻进耳中。
只听田二祚嘿嘿笑道：“乔老先生，你高估那群贼了，他们被咱们一下打狠了，现在是惊弓之鸟，我瞧他们气势汹汹地过来，还以为怎么厉害，谁知到白塔岗，看到红烟就不敢再进了。”
原来贼人连夜开拔，这时已经到白塔岗。但一来他们不知道村里的虚实，二来看到那些红烟，怕有更厉害的埋伏，所以并不敢再靠近。
邹四端心想：这些人要是硬气些，一下扑过来，倒让我们麻烦了。现在这时候，他们越是踌躇，我们胜算就越大！
小马尾冷哼道：“贼人本来没有主意，但多亏了你，你的形迹被他们发现，他们自知暴露，为了抢占先机，恐怕今晚就要动手！”
邹四端一惊，没有心情再吃，细细地听着。
田二祚嘿嘿一笑，似有些气恼，尖声尖气道：“我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哼，我这叫引蛇出洞，都怪你胆小怕事，非拉我回来。今晚贼人要来送死，可不劳你出手了，都有我田二祚打发就是！”
小马尾又哼了声，道：“贼人分作六七棚，一棚有十四人之多。他当时招惹来三棚人马，不知是谁在指挥，竟有向两翼包抄之势，我们走得慢点，恐怕都要交代在那儿！”他不再搭理田二祚，跟其他人说明情况。气得田二祚连声冷笑。小马尾续道：“我们退得固然快，但贼人如果执意追击，我们也难免要付出些代价，但贼人只是远远吊着，快靠近村子时，我心里有了底，就停下跟他们对峙。贼人们也不再追了，只远远传话说‘今晚九点，我们大当家约你们首脑谈判，如果不敢来，就放手大杀，各安天命！’”
田二祚道：“姓马的净打那些小算盘，没大意思！我就问一句，那群贼人，为什么要跟咱们谈判？他们自己心慌，所以要摸摸咱的底，呸，咱们就不理他，又如何！”
田二祚虽然气恼，说出的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邹四端细细听着，早已忘了香喷喷的狗肉，心里跟着思考起贼人要谈判的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