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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疯癫和尚

才不多时,街上吵吵嚷嚷地传来了喊骂声,但听得一汉子气骂道:“臭和尚!别跑!敢偷吃我们醉仙楼的酒!你,你别跑!大伙快……快追上去捉住……他!”说话那人跑得气喘吁吁,最后言语也不顺畅了。

大街上看热闹人的早已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生怕被那和尚撞到。

只见那和尚头发短而蓬松,穿着破破烂烂的袈裟,说他是和尚吧,倒也不像,不是和尚吧,倒也怕真是和尚,所以常人便以袈裟定论,称之为和尚。他拿着一只酒葫芦,边吃酒边跑,还不忘停下来戏笑一下那帮追着自己的伙计,满脸笑趣,道:“来来来,来追我。哈哈!”边笑边闪,边闪又边吃酒,怡然自乐。

宋龄儿本是个好玩之人,遇上这样的闹事,哪有不看之理?于是拉起了陈玉轩出去观看。

宋龄儿瞧出那和尚轻功十分厉害,心中顿生好玩之心,于是对陈玉轩道:“轩哥哥,这和尚当真有趣,我去会会他!”

陈玉轩伸手欲要拉住宋龄儿,让她别去。可宋龄儿早已奔到前面,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那烂衣和尚身边,出手就捉那和尚手里的酒葫芦。

那和尚瞧也不瞧,一转身躲闪开了宋龄儿这一捉。宋龄儿这一捉已经很让人出奇不意了,但那和尚偏像是算好似的,恰好就躲开了。宋龄儿这下来劲了,于是使出上等轻功,在那和尚的周围穿插游走,一心想要夺走他手里的酒葫芦。可任凭宋龄儿使出什么样的法子来抢,别说是碰到酒葫芦了,就连那和尚的衣角,她也沾不到一点。反而却是那和尚大大咧咧地东奔西走,左拐右弯,神情要比刚才还自乐。

这二人的一捉一避倒让围观的众人看得入迷了,有的还不停地拍手喝彩!

宋龄儿使了近几十招,招招落空,方知自己比不过那和尚,就收回了轻功,停下步伐,泄气道:“算了,不抢了,功夫比不过你。”那和尚哈哈大笑,道:“女娃儿,轻功不错!”

陈玉轩跑上来,神情关切,问道:“龄儿,你没事吧?”宋龄儿笑道:“我没事。”转身向那和尚问道:“和尚,他们为什么要追你?”那和尚道:“咱家去他们那化酒,他们偏说咱家偷酒喝,便追着咱家出来了。”那和尚说得有趣,宋龄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那领头伙计叫屈大声道:“哎哟!明明是你这和尚偷吃了我们店里的美酒,还在这抵赖,我们要把你送到官府去!”

宋龄儿等那伙计说完,笑道:“和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他家掌柜不让你化酒,你就不化呗,干嘛要偷吃人家的酒呢?再说了,哪有和尚去化酒的!”那和尚喝了口酒,笑道:“以前没有,现在就有了。我和尚做个第一,也算是件好事!”说完还要肯定下是好事。

宋龄儿听完,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又一笑,倒让旁边好些男子看得痴了。陈玉轩也在心里发叹:“龄儿当真漂亮!以后谁能有福气和她在一起呢?”

宋龄儿走到那伙计面前,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道:“小二哥,这和尚的酒,我替他买了。他只是一个出家人,也没干什么坏事,就饶过他吧。你看,这钱够么?”那领头伙计知道那和尚功夫高强,心知他要是想跑,自己这帮人断然是捉不到他的,眼下有人帮他给钱,也算是给自己台阶下,回去跟掌柜还算有个交代,当下接过银子,道:“那就谢过这位姑娘了。”于是瞪了那和尚一眼,领着那几个人回去了。

和尚等那些人去远,竖起大拇指赞道:“女娃儿不但轻功不错,而且心地也很好!和尚喜欢!”宋龄儿对他笑道:“少夸我了。还想吃酒不?想吃酒的话就跟我进来!”和尚大笑道:“女娃儿,你真痛快!没想到和尚今日还能遇上个肯请我喝酒的人。哈哈!”和尚这时注意到旁边的陈玉轩,向宋龄儿低声问道:“这是你家情郎吗?”

陈玉轩听到,俊脸羞红,忙摇手解释道:“大师,不是的,我不是龄儿的什么情郎!我只是她的朋友。”宋龄儿回身啐道:“和尚别瞎说!否则这酒我就不请了。”

和尚听她这么说,哈哈大笑,道:“好!好!是和尚看错了,和尚不瞎说,瞎说就没酒吃了,没酒吃和尚就高兴不起来了!”

宋龄儿听他这么一自嘲,又笑了起来,道:“走,喝酒去!”和尚跟着附和一句,道:“走,喝酒去!”

三人进了客栈,回到原先位置坐下,宋龄儿喊问道:“小二,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店里的小二听到宋龄儿喊酒,忙过来介绍道:“您好,客官,您来我们这里吃酒,算是来对了!我们这有一种极上好的酒,是小店刚建时就已经酿好的,如今藏在地窖里已有二十多年历史了!”这小二知道和尚偷酒喝的事,料想这个和尚是个好酒之人,要是自家店里拿不出好酒来,恐怕落了名声,方才这样说道。

和尚听了,疑问道:“哦,你们店里还有这样久的酒?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哩?”小二道:“客官您有所不知,那美酒在十五年前曾供应过给客人哩。由于那美酒的味道十分甘醇,香味四溢,喝起来就像天上的琼瑶一般,令人舒畅淋漓,所以那时往来我们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啊!偏是那美酒极烈,容易醉人,常人沾上半杯便就醉醺醺的,能喝之人也不过是一杯便倒,躺在桌上呼呼大睡,以至于本店那时几乎天天都有醉汉。掌柜的怕担心影响生意,不久便把那美酒给封了。后来,我们家掌柜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醉神仙’,因为他说那美酒要是给天上的神仙喝了,也会醉。”

和尚听了哈哈大笑道:“‘醉神仙’,好名字!小二,你就把那美酒取过来,看能不能把和尚醉倒!”那小二听得,高兴地跑着去取了。和尚对陈玉轩和宋龄儿笑道:“这边‘醉神仙’,那边客不归客栈的‘醉不归’。和尚倒要比比看,哪家酒更好。你们知道么?和尚这葫芦里的酒就是那家店里的。”

堂前在旁众人听得,想起刚才大街上追闹之事,哄堂大笑。和尚也不理会众人笑意,又道:“和尚有天晚上路过那家店,听到那家掌柜说话,要往那从地窖里拿出来的酒都掺点水。和尚一听,不得了,这么好的酒掺了水欺骗客人不说,更重要的是和尚以后再吃他家的酒就不是醇香的酒了!这怎么行?”

宋龄儿娇笑问道:“所以你就去偷吃人家的酒了?”和尚道:“和尚这算不得偷,算不得偷。和尚我当时听得后很生气,心里想道,美酒掺水做假生意是万万不行的!”众人听了,都不由得发出了称赞声。和尚继续道:“于是和尚等他们走后,把那些掺了水的酒全都给换了。当然,作为大家能喝到好酒的回报,和尚自己也装了点。”

宋龄儿听了,掩嘴而笑,倒是陈玉轩听得入迷了,追问道:“那后来呢?他们是怎么发现了大师你的?”和尚道:“和尚装好酒后就想走的,可是又一想,这家掌柜今天掺水的酒被和尚换了,那明天呢,后天呢?又掺水了,怎么办?于是和尚为了掌柜的好,就在那酒房的梁子上待着,看着那些酒。但是很不幸,今天早上和尚贪睡了点,葫芦里掉了几点酒下去,刚好被进来搬酒的伙计发现,和尚就这样被追了出来了。“说完一脸的无奈,再补充了句,道:“其实……那家的酒还真是很香,和尚一喝着就不想走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又哄堂大笑起来。

宋龄儿笑道:“你真是个酒和尚!”和尚大笑道:“女娃儿,你说对了,和尚就叫酒和尚!哈哈!”

陈玉轩见酒和尚的举止投足都与自己以前见过的和尚大相不同,他们或安静,或慈祥,或侠义外露,惟独酒和尚,疯疯癫癫,喝酒戏人,这是和尚做的事吗?

此时,小二搬上酒来,满满地两大坛。宋龄儿眉眼欢笑道:“酒和尚,请了!”她打开一坛,倒入自己的碗中!与酒和尚碰杯后,一饮而尽。酒和尚一碗入口,满腹生香,荡气回肠,大赞道:“好酒!真是好酒!哈哈哈!”

在旁的陈玉轩拉了拉宋龄儿的衣袖,低声道:“龄儿,少喝一些啦,一会还得赶路呢。”宋龄儿道:“放心好啦!轩哥哥,这点酒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很久没有今天这般有趣了!来,你也敬酒和尚一杯。”

陈玉轩这十几年来极少碰酒,如今见宋龄儿似要跟酒和尚比酒,极是心疼,便站起来拿过宋龄儿的酒碗,倒了一杯,道:“好,龄儿,我也敬酒和尚一碗酒。”说完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呛得连连咳嗽,便放下了酒碗。

酒和尚见了,哈哈大笑,瞧出来陈玉轩平日里极少碰酒,定然是护宋龄儿心切,生怕她醉倒,当下道:“龄儿娃子,你跟玉轩娃子能喝多少,便喝多少,和尚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就耽误了你们的事!和尚现在看见这坛好酒就心里痒痒,这一次,我敬你们二人!”酒和尚说完,迫不及待地托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宋龄儿见酒和尚这般大气,又见他谦让自己,自然不愿落下豪气,当下道:“和尚好酒量,可我也不是那般弱不禁风的,我再来与你喝!”宋龄儿也拿起一坛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期间这美酒不断地从她嘴角溢了出来,沾湿了她的衣领。

在店的众人,看见宋龄儿的样子,心中又惊又伤,惊的是宋龄儿的豪气竟然丝毫不输男子,甚至有的摇头自叹不如;伤的是宋龄儿这样貌美又豪爽的女孩为什么自己不能拥有?直悔是人生缺憾!

陈玉轩坐在板凳上,抬眼看着宋龄儿,眼里全是关切,生怕她喝醉。宋龄儿将酒喝到一半,也开始觉得有些承受不住,这酒实在是太烈,偏又十分的香醇爽口。宋龄儿心道:“跟酒和尚比酒也是比不过了,自己若是喝醉了,一会就套不到他的功夫了。”于是把酒坛往桌上一放,笑道:“和尚,你又赢了!”言语中不失顽皮!酒和尚还在兴致勃勃地吃着酒,“唔唔”地回了两下。

陈玉轩急忙问道:“龄儿,你没事吧?”宋龄儿笑道:“轩哥哥,我没事。”她看向酒和尚,又对陈玉轩使了使眼色,陈玉轩为之一怔,不知其意,只看见宋龄儿对自己笑意吟吟,方才醒悟宋龄儿定是有了什么想法。

酒和尚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酒坛轻飘飘的,并无多大声响发出,显然没了酒。酒和尚用袖子擦了擦嘴,赞道:“好酒!果然好酒!咱家吃得一点也不剩,哈哈!”

陈玉轩见酒和尚一坛美酒喝完,面不改色,手脚依然麻利,完全没有醉意!不由得竖拇指赞道:“和尚你真行!一坛美酒喝干,还能面不改色地坐下来说话!厉害!”宋龄儿也跟着夸道:“是啊,和尚真是当今高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酒量也这般好!龄儿能交到和尚这样的大师,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酒和尚用手抓了一块肉,嚼着道:“夸和尚功夫好,和尚可不爱听。可是夸和尚酒量好,那和尚就喜欢了!和尚酒量要是不好,怎么对得起‘酒和尚’这个称呼呢?”说完添了添抓肉的手指。

陈玉轩道:“是啊!可是大师,我有一事不明白,想请教大师。”酒和尚这时又抓起一块肉,边吃边道:“你说,什么事?”陈玉轩问道:“大师,出家人不是不允许喝酒吃肉的么?”

酒和尚一听,用手里的鸡腿往陈玉轩的额头一敲,道:“傻小子!和尚我不吃肉喝酒,还怎么活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它可以由人改变,只要心诚至善,到哪里都是供着佛主!”

宋龄儿听了,噗哧一声笑,道:“轩哥哥,和尚这是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酒和尚听了,哈哈大笑,道:“还是龄儿晓得道理。想想,你不吃肉,怎么长身体?你不喝酒,怎么知道红尘若梦?”

陈玉轩听了,茫然不解,吞吐道:“这……大师,你好像说得有些道理,可好像又不是那样子。”酒和尚笑道:“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吃菜,快吃菜,不吃菜就凉了。这盘肉和尚用过手了,有些许脏,和尚就先失礼占有了。”拿过那一盘肉,又抓了一块往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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