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来只怕王爷追问自己，飞快地跳下了车。眼前，是四个大大的红灯笼“同福客栈”。
紫来想了想，张口就说：“婆娑湖不是有行宫么？怎么住客栈？！”
“这次是便服出游呢，”王爷笑道：“不住行宫，也是怕你误会我想图谋不轨……客栈方便，人多，对你来说，安全……”
他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把她琢磨得一清二楚，紫来在心里哼一声，偏要对着干，于是说：“我可是花魁娘子，有身份的人……不住行宫，我就打道回府。”怎么刁歪怎么做，看你下次还有没有兴趣带我出游。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片刻的犹豫之后才说：“那，我们去行宫。”
这次再上马车，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王爷想着王爷的心事，紫来就怕自己一开口，要被王爷追问先前的问题，也是死死地闭着嘴巴不开腔。
不多时到了行宫，紫来一下车，就看见公公和宫女们都站在门外，似乎不是刚迎出来的，反而象已经等了许多时候。她正狐疑着，又看见一个总管模样的公公过来了，低声跟王爷说：“照您的吩咐，小蓬船已经准备好了。”
王爷点点头，迈步进去，带紫来到一间房子，推门进去，说：“这是你的房间，我的在另一个院子。歇一歇，喝口茶，我们去湖上。”他一撩褂摆，坐了下来，自己斟茶。
紫来猛一下抽走了他的杯子，低吼一声：“你故意的呢？！”
王爷嘻嘻地笑道：“我又怎么了？”
“你根本就没订客栈！”紫来气呼呼地说。
王爷笑了，雪白的牙齿发出釉光：“你自己要住行宫的……”
他捉弄她似乎已经上瘾了，紫来呲牙，分外不满，将杯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挫，正要发作，王爷的手从前襟忽一扬起来，一张银票眼前一晃：“一千两，住行宫。”
一千两？！看在钱的份上，紫来马上缓和了脸色，扯过银票，收好，说：“这次又便宜你了……本来还要收高一点的……以后要先定价，再实施。”
王爷含笑着默认，正要喝茶，紫来一把抢到手上，喝掉，恬着脸笑：“谢了。”
报复立竿见影啊，王爷是好笑又好气又无可奈何，只得不语，顺手拿过紫来放在桌子上的空杯子，倒上茶，刚喝一口，水还含在嘴里没下去，就听见紫来夸张地叫：“那是我喝的杯子！”
王爷不慌不忙地吞下水说：“怎么了，我不能喝你的杯子？”
紫来瞪大了眼睛，指着杯子，手指戳啊戳啊，戳了半天，才憋不住了说道：“我，我才喝过的……那边上，不是还有几个杯子么……”见王爷一脸木然，手指再次戳啊戳，好半天才把想说的话挤出来：“有，口水……”
她又窘又急切，自己都替他恶心着，仿佛喝水的不是他，是她自己。他却满不在乎，只停了一下手，看了一眼杯子，然后，悠然地将剩下的水喝干净，然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然道：“我在蒙古的时候，一家人都用一个水瓢喝水，有时候，两、三人一起喝，一瓢水，头一个没喝完，接下来的人端过剩下的，就直接喝……有什么大不了的……”
紫来怔怔地听他说完，想想也是，自己也经常跟姐姐同吃一碗莲子羹，也共用一个勺子，你一口我一口的，的确很正常，反倒是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于是嘻嘻一笑，依旧坚持：“随便你喝谁的杯子，反正我不喝你的杯子。”臭男人，我嫌你臭呢！
王爷笑着，起身：“走吧。”
婆娑湖开阔的湖面，碧波万顷，小小的乌篷船从水面轻巧地滑过。紫来靠在篷架边，望着艄公起桨落桨，桨架响起轻微的“吱呀”声，湿漉漉的木桨斜斜地从水下穿出，拨开水面，撩起的水花清冽地滴答着，扑向了湖的怀抱。
水……
紫来静静地看着水花跳跃，有些失神。
“想什么呢？”王爷站在她的对面，问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婆娑湖，原来也听楼里的姐妹说过，很美……”紫来环顾四周一眼，看着后边远远地跟着的两条小船，说：“不过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王爷循着她的眼光，望过去，悠然一笑：“你会摇桨吗？”
“不会，”紫来说：“我连这么大的湖都是头一次见，还摇桨呢，桨摇我还差不多。”
王爷默然片刻，做了个手势，那两条小船飞快地靠过来，然后艄公上了船，船很快就离开了。
紫来望着王爷，有些傻眼了：“让他们别跟着就可以了，怎么连我们的艄公也走了，这可怎么办？我不会驾船呢……”
“顺水漂啊……”王爷不紧不慢地笑。
紫来瞬间苦起了脸：“啊？！”
王爷轻轻地将长褂下摆掖到腰带上，然后走到船尾，执起了桨：“不好意思地告诉你，我会呢……”
紫来转忧为喜，却又斜斜地乜了他一眼，说：“早说塞，老是一惊一乍的！我要是被你吓惯了，以后见怪不惊的，就不好玩了……”
王爷吃吃笑起来，说：“还真是象呢。”
“象什么？”紫来瞪了他一眼。
“象那只小刺猬。”王爷笑嘻嘻地说：“动不动就蜷起来，竖起满身的刺……”
紫来一听，越发不待见了，虎起一张脸道：“你才是刺猬呢！”
“你见过我这么温柔的刺猬么？”王爷歪着脑袋，恬着脸笑：“还不带刺的？”
马不知脸长！紫来愤愤地看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转，望着水面，脸上划过一丝邪笑。
王爷一惊，心知不妙，才起防备之意，就看见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弯腰掬水，捧了一掌水就朝他脸上甩过来，一边嘲笑道：“刺猬怕水，你怕不怕？！”
王爷躲避不及，慌忙间抬手，只遮到了下巴，当然是被喷上了满脸的水，他喊道：“喂！”话音未落，第二泡水又劈面而来，王爷连忙双手挡住，气急败坏地说：“找打呀！”
紫来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得意地奚落他：“不是温柔的刺猬么，怎么也生气了呢？”
“温柔并不代表不生气啊。”王爷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水，回答。
“哦，那，温柔的刺猬，”紫来故意为难他：“请问你为什么不带刺呢？”
王爷把住桨，认真地想了一下，瞟了紫来一眼：“因为我爱上了一只满身都是刺的小刺猬，我想亲近她……如果我也满身都是刺，那我们就永远都顶着对方，我靠近不了她了……”
这叫什么理由？满嘴胡言乱语。紫来嘎嘎地笑起来：“你没有刺了，她还有啊，难道你能顶着刺亲近她？”
“至少可以离她近一点啊。”王爷看着紫来，微笑。
紫来快要笑死了：“她会扎到你的！”
“是啊，她扎到我了……”王爷轻声道：“有时候，我会流血，但是，我还是会靠近她……”
紫来怔了一下，随即耸耸鼻子，不屑道：“所以说，温柔的刺猬，你们男人呐，都是生得贱。”
王爷看着她，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你不懂爱情……”
“爱情？”紫来伸出手指头在王爷面前一转，嘻嘻笑道：“你说的！两个人的，才算爱情！”随即哈哈一声：“我说啊，你跟兰夫人，真是天生一对！”象兰夫人那样的小刺猬，就是王爷喜欢的类型！扎得王爷出点血，也是他自找的！痛并快乐着呢……
王爷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紫来笑得前俯后仰。他很有理由恼羞成怒，为了她的少不更事，还有自以为是。
“甘紫来！”王爷低低地喊了一声，说：“温柔的刺猬真的生气了。”
紫来愣了一下，偏着头，微笑道：“那又怎么样？”
王爷脸上闪过一丝阴森，瞬间挂满了叵测的笑意：“他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把重心移到单条腿上，暗暗一用力，船便斜了。
紫来下意识地一歪，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她甩开了两手挥舞着，试图这样来保持平衡。
船晃荡了一下，王爷又一下把重心移到另一条腿上，重重一压，船往相反的方向斜过来，紫来的身体踉跄着，不由地有些失重了。
“洗把脸，清醒一下吧！”王爷显然是起了坏心，把着船桨，再次移动重心，动作加快，船晃动起来，幅度很大，紫来终于左摇右晃地站立不稳，“扑通”一下掉进了湖里。
水一下子漫进了嘴巴、鼻子、耳朵，紫来睁不开眼睛，无法呼吸，瞬间感到灭顶之灾，她张惶地举起两只手，扑腾着，喊道：“救……命……”可是一张嘴，水便灌进来，她的声音，只发出了轻微的“噗噗”声。
王爷的恶作剧奏效了，他撑着桨，带着解恨的笑，望着紫来扑腾。小丫头片子，让你见识一下，别以为我真不能把你怎么样！本王生气了，后果真的很严重哦——
紫来还在拼命地挣扎，她双手徒劳地扑腾着，却抓不到任何东西，只有空空的水，攥满了手心，又从指缝里滑走。紫来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无助，这令她满心愉悦和喜爱的水，此刻忽然表现出了令她恐怖和冷酷的一面，它们包围着她，浸没了她，窒息了她的呼吸，也遏制了她的抗争，紫来渐渐地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刺猬是怕水的……王爷还在笑着，总要给她点厉害看看，看清凉的水，能不能让她清醒一些。忽然，他脸色一变，紫来从没见过大湖，她是不会游泳的！
只听见大脑地“嗡”的一声响，王爷有些发蒙了，他几步紧跨过来，趴在船舷上，伸手入水，一把揪住了下沉的紫来，往上一提溜——
紫来被拖到了船板上，她软软地瘫在那里，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只感到水，不停地从嘴里和鼻子里流出来，间或着被呛住，无力地咳嗽几声，这样更是耗尽了她的体力。她虚弱地趴在船板上，脸贴着地，闭着眼睛，低低地喘着气……
此刻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心里哼哼。我要死了吗？不，我不能死，我的理想还没有实现……
“紫来……”王爷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她没有回答，闭着眼睛，鼻翼微微地煽动着，喘息。脸上有什么触摸过来，温柔的擦拭，那应该是王爷的丝帕，但是他此刻的小心翼翼，并不能阻止紫来心中的怒气。你凭什么把我弄到水里？就凭你是王爷，你就可以欺负我？一直这样欺负我？！
他看见她苍白的脸上，眉头皱起来，然后她无力垂放的手，轻轻地抽动了一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他不响，等待着。
终于，她缓缓地撑起了身子，抬起胳膊将他的手猛地打开，恨声道：“离我远点！”
他默然地，往后退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到篷子里去吧，湖上有风，会着凉的。”
她费力地坐起来，又喘了一下，缓缓地掀起布帘，爬进了篷子里。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虽然是初夏，但是湖面上温度很低，水意里的空气很是凉爽，刚才还怡人的清风这会再从篷子和布帘子的间隙吹进来，幽幽的冷清让她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紫来抱着双臂，蜷成一团，狭小的空间里，她听见了自己的呼吸，浅浅地沉重地急促地喘息着，象一条迷路的恐惧的小狗崽，徘徊着忧伤着，顾影自怜。这个时候，她需要温暖，需要安慰，更需要保护。
外边很安静，只有桨声在响。
她紧紧地贴着篷壁，死死地靠着，然后双臂延伸，蜷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脑袋，低低地埋入双膝之间。这是母亲最痛恨的姿势，她的耳畔，又响起了母亲尖利的低骂声“你看你怎么坐的？！象条丧家之犬一样！”可是紫来控制不住，这是她唯一感到安全的姿势，没有了父亲宽厚的怀抱，她只能，自己抱自己。所有的无助和害怕，所有的凄凉和忧伤，都深埋在心底，她抱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你一定要坚强，因为你没有人可以依靠。
此时此刻，紫来无比地怀念父亲，他在她的心底留下的最顽固的温暖，是她全部力量的源泉。
耳边是此起彼落的桨声，紫来的眼泪，渐渐地，布满了面庞。
王爷四下看看，显出些烦闷的神色来，他终于松开了手中的长桨，弯腰掀起了帘子，进到篷内，低声道：“紫来，我们迷路了……”
紫来没有应答，只轻轻地别过头去。
王爷迟疑了一下，靠近了些，侧过身来，终于，他看见了紫来满脸的泪水。
他一怔，心忽地一抽，倏地泛起疼痛，细微却锥心。
“紫来……”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眼睛定定地盯着地面某处，视同没有听见。
“开始让侍卫离开了，这水面开阔，一时分不清方向……等晚上星星出来，找着了方向，我们就尽快回去……”王爷轻声说：“说好了最迟天黑就回去吃晚饭，侍卫看不见我们，也会来找的……”
紫来依旧不语，也不动。
“船上应该有点心和茶水……”王爷查看了一下，果然就找到了食盒和水囊，朝紫来递过来：“吃点东西吧。”
紫来没有理他，仿佛王爷并不存在。
王爷看了她一眼，沉吟道：“先把衣服换了吧……”一折身，出了篷子，随即，将自己的长褂从帘子外边扔了进来：“你穿我的。”
过了许久，王爷问道：“换好了吗？”片刻之后探头进来，紫来依旧没动。
王爷想了想，说：“要捱到晚上去呢，你若是病了，就等在行宫里养好才能回去的……时间长的话，可就耽误下次见客了……唔，那又是几千两银子呢……”
这话果然奏效，紫来迟疑了一下，伸手抓起了王爷扔在地上的外衣。
王爷看了她一眼，缓缓地放下了帘子。
紫来穿上了王爷的外套，很宽大，空空落落的好像她的身体都没在其中，王爷进了篷子，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扯着自己身上雪白的半截中衣问：“还冷吗？要不，我把这件也脱下来给你穿？”
紫来沉默以对。
王爷想了想，拾起了她放在一旁的裙子，递过来，柔声道：“把头发解开擦擦，不然会头疼的。”
紫来没有理会他。
王爷迟疑了一下，靠近了，亲自动手来解紫来的发髻，紫来有些厌恶地别了一下脑袋，但是王爷并没有退缩，依旧坚持着，将她的发簪轻轻取下，搁在一旁。紫来又轻轻地拧了一下，把脑袋偏过去，想避开他。王爷不放弃，反而靠得更近，拆下了紫来的发带，松散了头发，然后拿了她的裙子细细地擦拭。
紫来还想挣脱，但是王爷虽然不说话，却是异常的固执，她无法，想想还是作罢，就那么木头一样地坐着，任王爷摆弄。王爷终于把她头发上的水擦干了，又把裙子拿出去晾到了蓬顶上，这才又进来。
她依旧别着脸，盯着地面，仿佛他是透明的。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脸上发亮的泪痕，又看看她的坐姿，忽然笑了，柔声问：“真不理我了？”
“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呢，”他微笑着，打开了食盒：“这里有点心，吃点吧。算我给你赔礼道歉……”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没有反应。
他望着她，低声道：“你为什么要哭呢？”
她象木雕一样的无动于衷。
“你想父亲了是吗？”王爷的手，缓缓地捋了一下她脑后的头发，温柔中带着亲昵和慈爱。
紫来默默地把头别过去，将脸贴紧了篷壁，闭上眼睛。她心里已经没有愤怒，只有羞辱，她不想再跟他说话，也不想再看见他。她努力地，让自己忘记刚才发生的事，忘记身边还有这个王爷，她要让自己睡去，在梦中，去寻找父亲，和温暖。
船在晃晃悠悠地飘荡，象个摇篮轻轻地摇着，王爷静静地看着紫来，看见她使劲地扭着脖子，把脸转向另一侧，似乎只是沉默和平静，尽管如此，敏锐的王爷还是发现了在他宽大的外套底下，她剧烈起伏的前胸，还有，她微微煽动却带着颤抖的鼻翼，是愤怒，还是紧张？是害怕，还是悲伤？他知道，她在竭力遮盖自己激动的心绪，用沉默来塑造坚强，而不是，寻求他的保护。
他只能，静静地望着她。
过了许久，他发现她的身体微微地斜着往下倾去，知道她睡着了，小心地绕过去，用肩膀轻轻地顶住了她的脑袋，缓缓地用手托住，小心地放下来，然后，他慢慢地，抱住了她。她静静地蜷缩在他的胸前，听见他的心跳，有力的节奏敲打着她的神经；额头上，他的脸带着温度贴过来，很温暖；这个怀抱，是父亲的，是属于紫来的……
“爹爹……”紫来喃喃地低唤着，眼泪大颗大颗地从闭着的眼睛里渗出来。
一大片迷蒙的紫雾，紫来一个人，在雾里穿行。她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她只是凭着感觉朝前走，慢慢地寻找……
忽然，雾气淡了。她的眼前，出现了熟悉的院落，小时候的家，那茂密的紫藤，花开似锦，那晃荡的秋千上空无一人，母亲和姐姐，正在旁边的石凳上说笑……怎么少了一个人呢？
紫来喃喃地喊道：“爹爹……”你在哪里？
雾气仿佛被她的喊声惊扰了，受惊地散开，紫来看见内院的门开了，父亲穿着朝服的身影出现了，他手上还拿着奏折，脸上带着微笑……紫来喜出望外地，奔向父亲——
忽然，父亲的身后，出现了一大队兵勇，凶神恶煞地捆绑了父亲，朝外拖去，父亲挣扎着，望着紫来，紫来急切地喊道：“爹爹！”
“爹爹——”她大喊着，从恶梦中惊醒，一睁眼，看见的是王爷！近在咫尺的脸，英俊温和，却不是她梦中的容颜，也不是她沉积的想念。她惶然地发现，自己竟在他的怀里，片刻的赧然之后，她黯然地，移开了身体，缩到了篷里的另一个角落，抱住双腿，以母亲最为痛恨的姿势，蜷成一团。
她又把脸扭到一旁，闭上了眼睛。
回到梦里去吧，让父亲回来——
紫来的心里涌动着不可抑制的悲伤，眼泪无声地顺着鼻梁流下来。
王爷轻轻地动了一下，刚试图靠近，紫来却猛然睁开了眼睛，微微地皱着眉头，异常戒备地看着他。
王爷迟疑了一下，他低低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受凉……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把我当成你父亲也行啊……”
她的眼睛里，漫起浓浓的悲伤，然后，是愈见浓烈的冷酷，她凉凉地说：“王爷，你放过我吧——”
他的心骤然间一阵刺痛，望着她，哑然无言。
她身上的刺，永远竖立着！是谁造就了她的冷酷？庐山一行，她对他的信任，那时候，他曾经感到了，她敞开的心门，可是，他错过了，他用一句“你辱且贱，不可改变……”彻底地毁灭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线希望。同样的一个怀抱，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可是她，却摒弃了他，就象摒弃沈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