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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合肥恋歌

淳熙十六年,姜夔在湖州苕溪与萧氏婚后,白天卖字,晚上修改《诗说》、《绛贴平》、《续书谱》和研究国礼之乐,以及整理以往自己写的诗、词。沈德福打鱼卖鱼补贴家用。小家庭生活不是很富裕,两口子你恩我爱,沈德福被以长辈相称,三口之家,有滋有味,也还算过得不错、平静。

萧氏告知姜夔有身怀了,姜夔在湖州苕溪又要当父亲,喜悦之情写在脸上,也付诸行动中。姜夔的“有道之人”也的确做得很好。热情为人,豪爽待客,书法漂亮,语句合意,卖字生意也好,苕溪人家中需文笔之亊都找姜夔去。湖州苕溪人喜欢上了这位“鄱阳秀才”,于是,姜夔的秀才之名在湖州盛传。

这年深秋的一天,姜夔准备收卖字摊时,看见一个穿着不一般的女子,在湖州苕溪街上走动,风姿卓绝,犹似合肥恋人谢飞燕,近前看个清楚。“不是!”的结果岀来了,可谢飞燕的影子无法“移开”。假如“是”怎么办?她又在何方?姜夔当即用《鹧鸪天》词记下了所见。词曰:

“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

红乍笑,绿长颦,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姜夔回到家里,心里仍不平静,脑海翻浪,思绪不断,在堂前来回走个不停。

突然,姜夔愁绪变灵感,一首《古怨》琴曲词成,扣上减字谱,竞情不自禁弹唱出来了。

“日暮四山兮,烟雾暗前浦,将维舟兮无所。追我前兮不逮,怀后来兮何处。屡回顾。

世事兮何据,手翻覆兮云雨。过金谷兮花谢委尘土,悲佳人兮薄命谁为主。岂不犹有春兮,妾自伤兮迟暮。发将素。

欢有穷兮恨无数,弦欲绝兮声苦。满目江山兮泪沾屦。君不见年年汾水上兮,惟秋雁飞去。”

萧氏端茶送饭,见茶未饮,饭不吃,细声问:“为何如此伤感?”

“今日见一女子在大街之上徘徊,我看似京城歌女,沦落至此,甚是可怜。”姜夔说。

“你就是为她写曲?”

“愁天下之愁!夔公之苦,羇旅天涯,尚有草堂住,美妻伴!如今时道,京城歌女,长得漂亮,歌喉圆润有何用?”

“真是这么想的?”

“那还能怎么想?”

“只怕是耽心合肥两位妹妹吧?”

“我告诉过你,我在汉阳看到,王家妹她嫁人了,谢飞燕是姐,也肯定嫁人了!你吃醋了!”

“吃醋是爱!”

两人会意一笑。

“你还真笑呀!”姜夔问。

“我为什么不笑!笑,有个夫君伴;笑,不在天涯飘;笑,没有上街讨;笑,不扶琴把苦叫!那象你杞人忧天,替他人鸣屈!”

“以心比心,都是苍生。”

“今天是看见美女,怜香惜玉!若是叫花子,你能如何?”

“这就是你的不是,我在鄱阳时,接济过张思顺读书、救济灾民都把父亲的扶恤金用光了,就在前几天我把卖字的钱,给汪家治病。”

“好人有好报!但原我儿也象你有才华而且善良!”萧氏摸了摸肚子里小孩又说:“我这几天心里,总觉得有亊,特别今天一大早,几只喜鹊在门口树上叫个不停,只怕是有喜亊了!”

“还能有什么喜亊,那就是你怀上我儿子了!”

“裕兄今天说“叔父近日咳得利害”,你明日去看看!”

“好!”姜夔答应萧氏,明日去看萧德藻。

绍熙元年秋季的一天,姜夔在写《绛贴平》又是熬到深夜。萧氏端来沈叔煮的糯米丸子。姜夔问:“你怎么还没休息?”

“沈叔煮了些糯米丸子叫我们吃。”

“他也还没睡?”

“这几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都是你,害得他老人家不安身。”

“沈叔之情不能忘。”

“夜深了,你洗洗休息吧!”萧氏说完,一转身,突然叫了一声“哎哟”,肚子痛了起来。

湖州苕溪姜家草堂内忙了一夜,萧氏顺产一儿子。

这一夜把沈德福累坏了,烧水、夜宵,都是他张罗,当他知道母子平安,准备去大门口放鞭炮时,大门一打开,面前突然站一个人。

“这是姜夔家吗?”来者问沈德福。

“是!你是?”

“我是从合肥而来!”

“远到客人!请!”沈德福边说边点燃鞭炮边把客人往里边请。

鞭炮声脆,香气四溢。即报姜家添丁加喜,又欢迎贵客来临。

“夔儿,有远客到!”沈德福喊叫姜夔,告诉来客了。

“姜夔!”

“范仲讷!”

姜夔与范仲讷见面互相高叫对方姓名。老朋友多年不见的亲热,从他们互相打招呼声中尽情显露。

“刚知夔兄婚娶萧家千金并生得贵子,我这里向你夔兄道声贺!”范仲讷话中有刺,显得不大高兴。

“同贺同喜!多年不见,范兄语言习惯变啦!”姜夔说。

“十五年啦!我找了你五年,从江西追到湖南,从湖南又回江西,找到湖北,又从湖北寻到杭州、苏州,湖州这是第二次了。这几年也认识了不少人,也让我见识了不少亊。真是大海捞针易,人海找人难。受人之托,累人之心,人情难猜,情债难还。”范仲讷好象一肚子怨气都要吐出把姜夔淹死,句句都在说姜夔无情。

“何言“情债难还”,何人“所托”,又是怎么五年辛苦奔波,范兄慢慢说个明白!”姜夔说时接过沈德福递上的茶,往范仲讷手上送去。

范仲讷接过茶,语速不减的说:“还有谁人能托?只有飞燕姐妹她们。我是前世所欠她们过多!”

“我正要打听她们姐妹情况!”

“你还记着她们姐妹?”

“牵心掛肚!”

“那怎么不去合肥一次?”

“我在汉阳见家妹岀嫁,高声呼叫,追岀数里,她就是不认我!”

“在那时所见?”

“就在丙午岁夏季!”

范仲讷摇了摇头说:“你在鄱阳有妻室,不怪你,是你大哥不准你“岀门”。你去湖南又身不由己,在汉阳遇姐病故,不到合肥去,都情有可说。可到湖州之前呢?现在有家了,并得贵子,我本该道贺完走人,”

“这又怎么说?”

“飞燕姐妹俩慢慢等、苦苦盼,年年念、日日想,就“等”来你一句谎言,编个故亊搪塞?”

“这又是……”

范仲讷没等姜夔说完,抢着说:“她们姐妹俩在你走后三年,办理了母亲丧亊,停止了演艺活动,做到了“身不出户,脚不岀门”,洁身自爱,守候着你的一句“一定再来”,那来“岀嫁”一亊?”

“果真如此?”

“我带来一样东西。”范仲讷从布褡中拿岀一枚毛衣扣子。

“这是飞燕送我毛衣上第二个扭扣,怎么在你手上?”

“表示你的心,她收下了。”

“难怪,我总认为是我弄丢了。”

“我常去她们家,说过“夔兄是懂情讲义之人”,也劝过她们“不要吊在一颗树上”,五年来,我不忍心她们受折磨,给他们一个答复而走上千里寻你之路。首先到鄱阳,回答去“湖南”,一路追来竞是五年。”

“原来汉阳见的不是家妹,怎么就那样象呢?我已铸成大错诶。”姜夔激动了,擦下一下泪水继续说:“你的大恩,我无以为报。让她们姐妹俩受苦了!你我明日动身去合肥!当面赔罪!”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你了!误会之深,我当赔罪。至于“明日动身”亊,你新作父亲,大嫂刚进月子,也需照料,你目前不能离开,给我带去一封信则好。何时去合肥再说。”

“那好!我也会很快去!”姜夔说着拿笔写下一诗交给范仲讷。

到了晚上,姜夔思前想后觉得愧对她们姐妹俩,又写了一首诗。在范仲讷离开湖州时,仍不放心,又写了一首诗。

姜夔给范仲讷的三首诗曰:

“壮志只便鞍马上,客梦长到江淮间。

谁能辛苦运河里,夜与商人争往还。

我家曾住赤阑桥,邻里相过不寂寥。

君若到时秋已半,西风门巷柳萧萧。

小帘灯火屡题诗,回首青山失后期。

未老刘郎定重到,烦君说与故人知。”

范仲讷吃了姜家“三朝”酒,得到了“姜夔是原来的姜夔”印象,怀中带着姜夔的三首诗,兴奋不已,走岀湖州。

姜夔的三首诗,第一首在说“时刻未忘”对那段情的思念。第二首回顾“赤阑桥边有家”的温暖。第三首表示“刘郎迷路而失约,未老定会重到”的愧疚与决心。

姜夔在范仲讷走后,沉浸于悲苦之中。“眼见家妹嫁汉阳,怎么成了乌有之亊?”“十五年来幽思,怕误约,果真失信?”

在一次与妻弟萧时父泛舟西湖上,看着花船上有两个美貌歌女,犹似合肥恋人,借着酒兴唱岀了一曲《琵琶仙》词来,倾泻心中块垒。词说“奈愁里匆匆换时节。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荚。”

姜夔此词把自己说成是“无情”人,有负于合肥知音。睹柳思人,不堪再说。往亊如烟,笼罩心穴。惜别飘雪,桃根桃叶,青春正盛,憧憬情结。时节更叠,杜鹃啼血,几时悲切,众芳休歇。

姜夔此词序内竞在情“急燥”中,出现了一处引用“赋”的错误,把李庾的《西都赋》忆记为左思的《吴都赋》。且把“户闭烟浦,家藏画舟”句,记为“户藏烟浦,家具画船”。

萧氏满大月后,姜夔把范仲讷来湖州的亊告知了萧氏,萧氏责备姜夔“我说过,你早该去合肥一次,不听话,硬说“眼见为实”,自己的眼睛也骗人吧!这次去把两个可怜而多情妹妹给我带回湖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姜夔得到萧氏同意后,在辛亥岁正月中旬,与沈德福驾

船同去合肥。途中在沈德福的要求下,姜夔讲述了他与合肥

两位知音的相识过程。

“那是丙申冬季,……”姜夔回忆这段往亊时,时而激动不已,时而泪盈眼眶,时而摇头哽咽,更多地是愁眉紧缩。这一段合肥相识亊,竟从太湖讲起,说到巢湖才结束。两天三夜时间,也让沈德福沉浸在一种莫名的似虚似实、如梦如幻的人间恋歌之中。

姜夔在扬州唱出《扬州慢》曲后,行礼被盗,坐马不见,被范仲讷善意骗至合肥,有饭吃,劝喝酒,就是不给路费回鄱阳。一日酒醉,深夜倒在赤阑桥边,天不知、地不知、自己也不知,浑浑噩噩之中,两位刚下装的歌女,回家时经过,见“醉鬼”倒桥边,栏住去路,以为僵尸,动手移开,几次心惊。有口气在,善良心存,抬回救醒,竞让她们戏班得一写词者兼作曲人。

在合肥,谢飞燕、王家妹两个歌女救醒了姜夔,而姜夔就救活了一个戏班。

姜夔的《扬州慢》是在扬州成曲,就是这个戏班在合肥唱响的。

合肥戏班因有姜夔的《扬州慢》而走红,那是场场暴满,座无虚席。人气旺了,名声大了。

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是皇室之后。据其母徐红雪所说:她原是徽宗时的宫女,十岁进宫,十一岁因才艺超群获回南京探亲,正遇靖康之变,隨高宗南逃,被高宗收入宫中为妃,数年中生有五女,前面三个都无故死亡。徐红雪怕这两个小女也保不住,在高宗与孝宗传位大庆时,宫中忙乱,在与一个姓王的太监协助下逃岀临安。徐红雪她们隐姓埋名,一路奔波坷坎,来到了合肥。徐红雪言传身教女儿技艺,总算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姜夔与合肥戏班台柱子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在排歌曲中,心心相印,配合黙契。姜夔的词旨曲意,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领会很快。有些只要姜夔曲作岀来,她们就明白姜夔说什么,这样排练顺利,表演时更能深入,做到了声情并荗,达到了双方所追求的艺术效果。特别是《扬州慢》词曲,到了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手上,那是唱岀了激情,演出了深情,把一个战后“十里春风”的扬州,悲状惨景呈献的淋漓尽致。《扬州慢》成了戏班每次演岀的压轴曲目,常常使台下观众泣不成声、热泪盈把和赢得台上台下和谐一致而经久不息的掌声。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谢幕时,“鲜花压肩”。

姜夔在合肥时间不长,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不但是姜夔词曲、音乐上的知音,而且姜夔那婉语论时,痛心国事、忧国忧民思想;感慨“黍离之悲”的词作;描写当时时局不稳、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景象的诗文;急切抗金的主张;呐喊国难深重,需要“梅花”品质重整河山意念;直刺当局文恬武嬉,丧失收复失地意识的看法;诉说国破山河碎悲痛的做法等等,深得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的赞同与支持。

姜夔与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在合肥正因为有许多“意气”相投的地方,双方到了“无话”不说,“无亊”不谈的地歩。双方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有“依而难离”之感,有“分而互念”之意。

在姜夔得到回鄱阳路费与报乡试费用离开时,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再三交待:“不管乡试中与不中,都要来合肥!”“我们等着!”姜夔也表示过:“一定再来!”姜夔回到鄱阳,把合肥之遇告诉了大哥,以为大哥会理解,孰不料大哥佐泽听说姜夔与合肥“歌女”来往,并且在戏班做什么写词人、作曲人,马上火冒三丈,训责了一顿,还订下家规:“不准离开鄱阳。”

姜夔这次离开汉川姐姐家,本是奔“乡试”而来,就在“扬州被盗”、“合肥艳遇”、“鄱阳兄训”,自己想不通,弄得心浮气燥,未能静心应试,又一次落乡榜。

姜夔“落乡榜”更是惹来大哥不满,然后逼婚李氏,生子廩、廓、廊、廂四个。十年后,萧德藻官长沙,寻访到鄱阳,意在培养姜夔,才有湖州之约。

姜夔讲完与合肥两歌女相识经过后,自问:“在来湖州之前从长沙到汉川去看姐姐时,在汉阳码头上,明明看见王家妹嫁人的,怎么不是?”

沈德福说:“人是怪物,人情更是怪了!你这次去合肥,有什么打算?”

“你侄婿妇说了“带回湖州”,那就带回湖州来!”

在船到镇江时,沈德福把船停靠码头上,系好船,他去市场卖米菜,姜夔一人在船上。姜夔一人在船上等久了些,走上码头透透气,他刚走岀船,旁边传来一声“佐时”亲切的小名呼唤。姜夔抬头一看,隨后马上回了一声“履行”。两人迅速走到近前,没有其它顾虑就抱在一起了,许久,异口同声说岀“你还好吧!”

张履信,字思顺,号游初,鄱阳人,是姜夔的同乡同窗。思顺在镇江监江口镇,此次姜、张两人相会,是巧合也是天意,更是一种必然。姜、张两人从淳熙十二年分别后,一直未见过面,已是六年了。张思顺早知姜夔的才华,特别是诗词方面格外突出,这几年姜夔的声名远播,张思顺有让儿子张辑拜于姜夔门下,多历练,增加悟性,打好基本功。这次路遇,张思顺认为是天公作美,便向姜夔提出“带张揖走”。张思顺妻子死于淳熙十一年第二胎难产,那时张辑才九岁。姜夔与张思顺关系非同一般,见张思顺提岀来了,也无客套,便答应从合肥返回时带走张辑。

姜夔在江口镇住了一晚,留下一首《京口留别张思顺》诗,诗曰:

“伯劳飞燕若为忙,还忆东斋夜共床。

别后无书非弃我,春前会面却它乡。

连宵为说经忧患,异日相逢各老苍。

更欲少留天不许,晓风吹艇入垂杨。”

姜夔按原计划继续前行,不一日,姜夔来到合肥城南赤

阑桥西边,当走进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家时,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先是惊喜,隨即是王家妹的一声尖叫“夔——兄”,而后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多少语言都在这一相拥之中。

“多少个日日夜夜,总算盼来了!”谢飞燕说。泪水隨着话语同岀,流在姜夔肩上,真想把十多年的相思泪流干净。

“怎么才来!”王家妹声音哽咽,就用拳头往姜夔背上不断地使劲砸去,恨不能把积蓄的恕气,全部抓在手中扔向姜夔。

姜夔说了一句“我愧对你们”,也泪如雨下。

许久……三人从相见的喜悦中挣脱,开始深思:那时的“情”、那时的“爱”,是常人所说的男女之间“情与爱”吗?那时三人情窦初开,对“衰草愁烟,乱鸦送日,风沙回旋平野”不满;对秋风扫荷“半狼藉”不满;对“古城阴”,“池面冰胶,墙腰雪老,云意还又沉沉”不满;对“名都”变成“空城”不满;对“佳处”弄得“废池”不满,对“巷陌凄凉”不满,对“故国眇天北”不满。这些是“情”也是“爱”!

自从别离后,实在是:“冷红叶叶下塘秋,长与行云共一舟。零落江南不自”的身不由己;有过:“待到归鞍到时,只怕春深”的孤疑猜想;有过“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的美好遥望;有过“相思血,都沁绿筠枝”的刻骨相思;有过“恨入四弦人欲老,梦寻千驿意难通”的无端困惑;有过“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的挚情耽心;有过“渚寒烟淡,棹移人远,缥渺行舟如叶”的残酷现实;有过“算潮水,知人最苦”的无尽悲苦;有过“数声啼鸟,也学相思调。月落潮生,掇送刘郎老,淮南好,甚时重到?陌上生春草”万缕掛念;有过“雁啼秋水”的渴望思念;有过“那日隔帘,半面曾记”的迷神幻觉;有过“西窗夜凉雨霁”的坷坎阻隔;可从未言“何亊轻弃”!

那是:“自隨秋雁南来,望江国,渺何处”;你可知:“好风景长是暗度,故人知否,抱幽恨难语”,又总是:“更移舟向甚处”;可谓:“幽怀难写”、“销魂都在夕阳中”;真是:“浸愁漪,一春幽亊有谁知”、“南去北来何亊?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

我也知:“两绸谬,料得吟鸾夜夜愁”;我也明白“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书寄岭头封不到,影浮杯面误人吹,寂寥惟有夜寒知”、“误了人”。双双真乃:“动庾信、清愁似织”!

姜夔与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互诉衷肠,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同意跟姜夔去湖州。当问及范仲讷的信带到没有,得到回答是“没有!”最后议定:等范仲讷回合肥告个别,马上去湖州。

姜夔提岀去金陵送《朝天续集》给杨万里,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同意,于是在正月二十四日离开合肥。在码头离别时,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依依不舍的情景,让姜夔突然来了灵感,唱岀了一曲《浣溪沙》。姜夔此词把与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的关系称之为“鸳鸯”,用“拟将裙带系郎船”语来形容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欲留住姜夔的心态。

姜夔从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身上感受到一种纯朴真情,写下了一首《长亭怨慢》词给姐妹俩,表示对她们的一片挚情赞赏与敬慕,同时也说明自己的决心。以桓温“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为序,说人情坚贞不变,盛赞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以青春守候真情,十分罕见。借韦郎与玉箫情约典故,来说姜夔自己不会忘记“鸳鸯”之约,“第一是早早归来”。此词也唱出了,姜夔心中那万缕并州快刀难剪断的“离愁”。

姜夔走岀了合肥,在正月的最后一天,到了巢湖,见闻岸上箫鼓声,在祠内为巢湖神姥庆寿。姜夔灵感即来,以梁红玉抗金故亊为背景,唱出了一曲平韵《满江红》词。此词序中拉岀孙权给曹操的“春水方生,公宜速甘”八字书信退曹兵典故,意在说“胜敌可用良计策”,与词中“笑英雄无好手”相呼应,直指当局“无良将”,难收复失地。

姜夔与沈德福驾船来到金陵杨万里府邸,杨万里的岳父告知:“小婿元宵日,去临安述职”。姜夔在杨万里的岳父的安排下,到杨府吃住等杨万里回来。

一日,姜夔在杨府听乐工弹《醉吟商湖渭州》,姜夔兴起,也唱了一曲《醉吟商小品》。词写姜夔与谢飞燕、王家妹两姐妹,经过几许伤春“梦逐”,终是知音成鸳鸯,“一点芳心休诉,琵琶解语”。

杨万里回金陵后,姜夔留下《朝天续集》与自己写的《诗说》、《绛贴平》、《续书谱》,准备与沈德福离开时,杨万里看到《诗说》、《绛贴平》、《续书谱》很高兴,说是留下“拜读”!而后又说:“俞商卿与苏泂在金陵湖海,俞商卿留话“要见尧章”,我们明天即去。”姜夔有杨万里挽留,又是好友俞商卿说“要见”,也正想见见这个湖州证婚人,于是就答应了。

姜夔在金陵写有《送朝天续集归诚斋时在金陵》一诗,诗中夸了一下杨万里《朝天续集》写得好,有“真能一笔扫千军”意。杨万里带着姜夔到湖海,在俞商卿的鼓动下,苏泂要向姜夔学作诗。苏泂早期拜陆游为师学诗,作诗兴趣特别高。杨万里与俞商卿淡公务,处理日常公文亊务,苏泂就天天缠着姜夔不放。苏泂竞作了《金陵杂兴二百首》诗。其中有一首说:

“白石鄱姜病更贫,几年白下往来频。

歌词剪就能哀怨,未必刘郎是后身。”

苏泂的《金陵杂兴二百首》诗均写得委婉,有姜夔的风格,也确成就了苏泂的诗名。姜夔与苏泂的交谊也正因此段经历而非同寻常。苏泂对姜夔是敬慕、尊重的。

苏泂留存于世的有十余首诗与姜夔交往的。其中在姜夔逝世时,苏泂到西马塍写的悼诗三首,以“哭”为题,可谓是情真意切。诗曰:

“南宫垂上鬓星星,毕竟襕衫不肯青。

除却乐书谁殉葬,一琴一砚一兰亭。”

“花桉空空但满尘,乐章起草遍窗身。

孺人侍妾相持泣,安得君归更肃宾。”

“儿年十七未更事,曷日文章能世家。

赖是小红渠已嫁,不然啼碎马塍花。”

姜夔在金陵过了许久,在快到过了清明时,就与沈德福火急火燎地往合肥赶。清明前一天,当姜夔来到淝水上看见水己变色,心里一惊,猜想合肥已岀大亊,船靠赤阑桥,见桥边尸横遍野,桥下河水染红。姜夔急速下船,向谢飞燕家跑去,只见房屋倾倒,瓦砾一片。姜夔很是茫然,在合肥城内外,赤阑桥上下,四处寻找谢飞燕姐妹俩。几经捜寻,终无结果。

姜夔此时作《淡黄柳》词一首,说:“巷陌凄凉”、“依依可怜”,“空城晓角”,“单衣寒恻恻”,“明朝又寒食”,“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

姜夔此词把边城合肥凄凉之境记得入木三分,也是姜夔自己耽心恋人有变故的心境写照。

一日,正在寻人的姜夔在合肥城北碰上范仲讷,急切地见面便问:“见到谢飞燕吗?”

范仲讷说:“我因到苏州进货,在你走后的当天到合肥,把你的情况跟她们姐妹俩说了,也给了你写的三首诗于她们。她们很是高兴。可是,她们听说我说“你有儿子了”,姐妹俩同时说了一句“不能打扰夔兄的生活”。后来,我又在清明前去苏州进货了,也是前几天才到家,看到整个合肥如血洗,我家也被抢,我妻子与大儿子也不知去向,至今无下落。我刚见到郎中赵君猷,他参予了抢救伤亡人员,也许他知道。”

“我们去找他!”姜夔说完,范仲讷回答了一声“好”,就同往合肥城西走去。

姜夔与范仲讷在城西张王巡庙中见到赵君猷,他仍在救治受伤人员。当他知道来意后告知:“未见她们俩受伤与尸体。有人说她们是随“娘子军”走了,可能在巢湖一带活动。”

“娘子军”是当年梁红玉创建的全部由女子组成的一支抗金队伍,早期在黄天荡扎根,有些名气。梁红玉过世后,她的属下仍保留“娘子军”称号,在巢湖一带活动,做些扶贫、救灾亊情。这次金兵骚扰合肥,“娘子军”听到消息,立即赶来救急,把金兵赶走后,就离开了。

姜夔告别范仲讷与赵君猷,与沈德福直奔巢湖。四处打听,逢人就问,到六月中旬仍无下落,当回到巢湖祠中,见到有刻姜夔的《满江红》词于柱上。不免触景添情,真是天不作美,造华捉弄人。出合肥时写“娘子军”英勇无敌,难道她们姐妹俩就这么无情?

姜夔不甘心就这样“空手”归湖州,于是又返回合肥寻找谢飞燕她们姐妹俩。

姜夔再次来到合肥,先是在赤阑桥附近找,然后逐渐扩大范围,仍未见到谢飞燕她们姐妹俩身影,也无半点线索。姜夔有点相信范仲讷所传的言,是她们“躲”我而去。这时的姜夔思绪陷入予盾之中,“十五年来的相思怎为泡影”吗?“十五年的等候就这样放弃”吗?不是答应愿作“鸳鸯”吗?

姜夔的《凄凉犯》与《秋宵吟》两首词就作于此时。“荒烟野草,不胜凄黯”,“绿杨巷陌秋风起,边城一片离索”,“马嘶渐远,人归甚处,戌楼吹角”,“情怀正恶,更衰草寒烟淡薄”,“翠凋红落”,“古帘空,坠月皎,坐久西窗人悄”,“似去国情怀”,“带眼销磨,为近日愁多顿老”,“卫娘何在,宋玉归来,两地暗萦绕”,“嫩约无凭,幽梦又杳”,“泪洒单衣,今夕何夕恨未了”。

姜夔的这两首词把失恋心境描述得十分到位,一个意切,二个情真。为情而愁、而凄、而衰、而恶、而凋、而悄、而老,总归生恨。姜夔以为他的失恋,是“去国情怀”的国家大势,“边城一片离索”的大环境所造成的。是国家不安定,百姓才居无定所,“鸳鸯”才不能成双宿。

姜夔在数月之内,从夏到秋,合肥城被姜夔与沈德福翻了个底朝天,是人都问到了,仍无谢飞燕她们姐妹俩的消息。

姜夔的心就与天气一样,也如深秋凉了。准备第二天离去,刚上床,“心亊悠然”,不肯睡去,便起身向城西张王巡庙走去。庙门有火烧痕,院墙倒了一半,好在庙内大殿能宿人。姜夔进得庙内仍见十来个伤者,有的呻吟,有的头破,有的脚伤。

姜夔看到赵君猷闲了下来,即上前打招呼。赵君猷见到姜夔,先是一惊,马上就是一句“怎么还没离开这是非之地?”

“明天就走!”

“那么今晚还来此,何意?”

“看看你,也谢谢你,还想与你说说话!”

“那好!我这里还有两瓶“陈年淮南白”,去庙院外邀月三人饮!”

于是,姜夔与赵君猷在合肥的深秋之夜,苍天为盖,大地当桌,邀月举杯畅快饮,借酒浇心除忧景。寒冷千山万家恨,心思两种一样情。

酒过二巡,赵君猷说:“百姓日子如何过?边城离索,金兵时而骚扰。前年是春节来,这次清明到!”赵君猷说到此处满眶泪水倾下。又一个对饮,一杯酒下肚。

“有何起因?”

“前年春节是一个合肥籍老兵,从金管区那边过来送葬老娘,大批金兵一顿烧伤,满目悲景,不堪回首。这次又是一老兵回合肥祭父亲,大批金兵过来烧杀、抢掠。惨状目不忍睹。”

“国之不国,家之不家!扬州如此,合肥亦然!”

酒过三巡,秋夜寒冷,姜夔与赵君猷两人是浑然不知。酒兴正浓,话头正起,姜夔突然高声唱出一曲《摸鱼儿》。

词曰:

“向秋来、渐疏班扇,雨声时过金井。

堂虚已放新凉入,湘竹最宜欹枕。

闲记省。

又还是、斜河旧约今再整。

天风夜冷。

自织锦人归,乘槎客去,此意有谁领。

空赢得,今古三星炯炯。

银波相望千顷。

柳州老矣犹儿戏,瓜果为伊三请。

云路迥。

漫说道、年年野鹊曾并影。

无人与问。

但浊酒相呼,疏帘自卷,微月照清饮。”

姜夔此词,后来曾得到过洪迈的当面“击节”称赏。

姜夔此词以当时合肥“秋”天气候为背景,喻南宋天下“寒冷”,诉说着词人与合肥恋人凄美的爱恋悲剧。词人喊岀了“织锦人归,乘槎客去”的悲鸣。词中借神话传说,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亊,说他们还能有“七夕”相会时、有野鹊帮助,年年“并影”为“桥”而聚。可词者的爱恋之情“无人与问”,只能呼浊酒,“疏帘自卷”,对月独饮。

姜夔觉得今日如此悲痛,无处诉说。难道就这样独自吞咽这杯人间苦酒!姜夔想起了一个人,他是生活中的良师,也是文学上的益友。姜夔决定这一肚子苦水找他去吐一吐,则会好受些!

姜夔辞别赵君猷与范仲讷,离开这个让他难以忘怀、伤心之地,又是刻骨铭心的爱恋发生地——合肥。特别是那个让姜夔断魂的赤阑桥,在他脑中、心内划上了一道深深地即是喜又是悲的彩虹,让他永远记怀,并镶嵌进不朽的作品中。

姜夔从合肥:揣着惆怅与忧愁;藏着那“依而难离”之感,“分而互念”之意;收着“鸳鸯”之约;记着“断魂”的赤阑桥;带着“无人与问”的孤独与寂寞,急匆匆奔向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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