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常看着眼前的骚乱，不禁皱起了眉头。
“阿紫，你怎么了？”七仙女中最大的姐姐看见小妹吓得魂不附体，还摔了手上的琉璃盏，不免也吓了一大跳，急忙扶住她，一面嗔怪道：“怎么这般大惊小怪，这可是在娘娘的蟠桃会上！”
阿朱有些奇怪，小妹虽然平日性格跳脱，但遇到蟠桃会这样重要的场合还是非常举止得体的，从未见过她这样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样子。
因为怕王母娘娘一怒之下降罪于小妹，阿朱先开口责备了她几句，然后等王母娘娘略略消气了，再去向娘娘求情。只怕娘娘看在阿紫年纪尚小的份儿上，抬手饶过了也就罢了。
阿紫见姐姐责备她，满脸委屈地想要开口辩解，这才想起自己在蟠桃盛会上，五湖四海的神仙都在场，又抬眼看了看姐姐警告的眼神，急忙把委屈咽了下去，吸了吸鼻子道：“阿紫不小心打碎了琉璃盏，请娘娘赎罪！”
“阿紫，你说孙悟空欺负你，是怎么回事？”王母娘娘没有责怪阿紫，只是和蔼地问道，“你只管和我说，不必有什么顾虑。”
阿紫嚅嗫着低声道：“请娘娘赎罪，阿紫刚刚走过那张桌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脸涨得通红，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王母娘娘听了点点头，吩咐阿朱将妹妹带回后殿休息，面色整肃地站起来，用并不高但十分威严的声音道：“孙悟空，你这乡野妖猴，玉帝垂怜于万物，故而召你上天庭，以期你能走上正途。你却在蟠桃宴上公然调戏仙子，当真以为天庭没有王法吗？”
王母刚站起来，旁边早有数个金甲神人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用一条金色的绳索困住孙悟空。孙悟空还想挣扎叫屈，却觉得骨软筋麻、醉眼迷离，跌跌撞撞地就被拉了下去。
“众位仙长，是我疏于考虑，将这野猴请来蟠桃会上，令诸位扫兴了。”王母娘娘见孙悟空被带走，便面带微笑地向众仙道歉道。众位仙人忙回礼道：“娘娘仁慈，都是那妖猴不通礼数世故，娘娘切不可自责。”
吴常冷眼看完这场闹剧，心中暗想：孙悟空是天地灵石所化，不比普通的猿猴，他本无性情可言，更谈不上调戏仙女了；就算他喝醉了、推倒凌霄宝殿倒是很有可能，但是调戏仙女，却万万不可能是他做出来的事情。
但是看方才阿紫的神色，似乎也不像作假。吴常微微地摇了摇头，这可不是在前世的现代社会，女子即使是被调戏的，但也是莫大的耻辱，甚至比调戏她的人更加难以启齿——阿紫方才的神情、动作，都完全符合被吓蒙了、然后反应过来，不愿把事情闹大、担心自己丢面子的女子的状态，倘若她不是一个绝妙的演员，这一切都不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方才如果不是王母娘娘追问下去，阿紫很可能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然后咽下委屈、忍受责备罢了。
吴常似乎不经意地看了看孙悟空原先坐的位置附近，只见原先同他坐在一张桌子的五斗星君略有些尴尬地相互劝酒，试图忽略掉刚才的闹剧；旁边的桌上坐着几位火部众神，另一张桌坐着南海诸仙，大家都在相互谈笑，假装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并没有特别神色可疑的人物......吴常打量了一圈，不好一直盯着看，便举杯同邻座的仙长闲聊起来。
“这猴子也真是胆大包天，喝醉了竟连七仙女都敢图谋。”赤脚大仙见吴常看了好几眼孙悟空，便低声摇摇头道，“谁不知道七仙女是王母娘娘最喜爱的几位仙女，传言过去有一位地仙不知天高地厚，酒后调戏了阿朱，当时就被抓了起来，关押在天牢之中，削去了顶上三花，雷刀一斩，五年修为化为乌有！”
“只因酒后调戏了一位仙女？”吴常有些不解，“且不说酒后有时出于无意，就算是有意调戏，关押天牢惩罚便也罢了，也还不至于直接劈死吧？”
赤脚大仙摇摇头，低声道：“大司命，你有所不知。这天庭的规矩，与仙界、凡间都不相同。王母娘娘最恼的是人女私情，她的道心便是’无垢’，牵涉这些事情，就连玉皇大帝也讲不上说情的话。”
吴常听着，突然有些同情起玉皇大帝来——照这样来说，王母娘娘同玉皇大帝之间，恐怕也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
吴常在司命的记忆中，知道修仙之道并不是一定的，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道心”，即自己坚持的“道”，只要坚持不动摇道心，则最终能修成正果。也正因如此，仙界往往将那些不坚持道心而选择走捷径的修仙者称为“歪门邪道”，而这些邪道虽然不能修成正果，行事却比修正道者放纵许多，也少很多规矩。
如果说王母娘娘的道心便是“无垢”，那么就算她想要用这种方式栽赃孙悟空，她也无法亲自安排，否则便会动摇道心，轻则修为大减，重则走火入魔，甚至还会招来天雷之劫。吴常思忖了一下，觉得王母娘娘不太可能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采用这种小手段来对付孙悟空。
既然如此，此时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的参与。
吴常心下暗自凛然。他并不十分替孙悟空担心——孙悟空是天地之灵，又修得菩提老祖亲传的长生不老之术和八九神功，无论是雷火还是刀兵都不可能伤得了他半根毫毛；所以事情的走向极大可能还是像《西游记》里那样，把孙悟空丢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最终反倒给孙悟空炼出一双火眼金睛。
吴常真正担心的，是孙悟空会在八卦炉里待的窝火，出来便一顿乱打、大闹天宫，那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菩提老祖既然特地托刘安传话说请他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他便至少要保证孙悟空安全地从八卦炉里出来，不把这场无妄之灾再莫名其妙地延续下去。
无论幕后之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件事情肯定与王母娘娘脱不了关系。吴常看着王母娘娘庄严慈祥地向众仙人颔首微笑，然后自己走入后殿之中，心下早有计较。
“这蟠桃会本来还有几分兴味，给这番扫兴，倒是没必要再坐下去了。”吴常一脸无趣地饮尽杯中的琼浆玉液，在他的记忆中，大司命本来就是一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神灵，且并不受天庭制约，因此他这样说虽然有几分不给王母娘娘面子，倒也还在情理之中。
“许久不来，兜率宫在哪个方向我都忘了。”吴常笑着踉跄起身，假装酒至半酣的模样，“我去找老君聊聊丹方。”
“凌霄殿左边长廊，三折之后有个花园，走过花园便是了。”赤脚大仙也对司命的性格略有耳闻，拱手道，“大司命请自便，我还同几位仙长有约，恕不相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