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一撇轻飘飘的假胡子,却是潭金线所有的防护与自尊,猝不及防的,就被敬山当众撕掉了。炙热的夏天,潭金线却觉得寒风阵阵,阴冷如骨。
她像被人剪去了利爪的猫一样,深受伤害,又要快速地自卫,明知道竖起全身汗毛也是枉然,也不得不凭借一已之力,对抗未知。
“哇——”
大家倒吸一口冷气,同事近三月,竟然不知道潭金线是个女人。
而且是一个技术胜过他们数倍的女人。
这在成衣业,前所未有。
“山儿,这个女人不能留在敬氏,更不能让她帮你们做新衣!”敬仁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门外。
边说话,边走了进来:“山儿,你做得太对了,幸好还没有到选举的日子,不然,这个女人能坏了敬氏十几年的基业。”
“爹爹,您也太看得起她了吧,就凭她,怎么毁了敬氏?”敬容想起与潭金线打赌的事,恼羞成怒。
潭金线太可恶了,一开始就存心捉弄她。
“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当然不行。山儿,容儿,你们还年轻,对庆云城成衣业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可能还不大了解,女人不能担任师傅,请女人做师傅的店铺,更加为其他店铺所不齿。”敬仁桥解释道。
一下子,所有的怀疑都得到了解释。敬山恍然大悟。
一开始发现潭金线是女人的时候,他就怀疑她是花凌知派来的奸细,可是随着了解的深入,又觉得她不像是那样的人。特别是在知府寿宴上的表现,完完全全是站在敬氏这一边的。
他的确不喜欢父亲的一些行事作风,可在大是大非、家族存亡上,他不能有半分含糊。
更为可气的是,这个女人,差点偷走了他的心,差点挤占了翁云裳在他心里的位置。
要不是昨晚他看到的那一幕,会长投票选举上,敬氏的笑话可就闹大了。
潭金线还没有从敬山的伤害中缓过气来,又听到敬仁桥这样说,脑子里一时乱纷纷的。她把目光投向敬山,捕捉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不,我不是彩蝶轩的人……”
敬山嘴角轻轻一牵,说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说你是彩蝶轩的人了?潭金线,你想跟敬氏撇清关系,没那么容易。既然铺里不能请女人做师傅,那你就别做师傅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敬氏成衣铺的一名学徒。”
“冷静,冷静,潭金线……”
看着每一个人都想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特别是敬山,像捉到老鼠的猫一样,不吃,也不放……潭金线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沉着。
“少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怀疑我,我愿意留下来做学徒。”
敬山的心悠然一紧,为什么,为什么在如此捉弄她之后,他心里一点儿快感也没有。相反,有些恼怒,莫名其妙的恼怒。
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提旧事啊,可以质问他曾经承诺过的保护啊,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做学徒,学徒的日子是她能承受得了的吗?天天给那些自以为是的师傅端茶倒水,揉肩捶腿的,她怎么就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