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边兆坚决不让父亲去喊街,他说:“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让你去受辱。你本来没有错,要说错也是我错,要喊也该我去喊。”
“伢崽,你说的什么糊涂话?千错万错也没有你错的,让你去丢脸我还配做你的父亲吗?你是我骄傲,是我的光荣。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又不是做贼挖眼,嫖赌逍遥的事被人们抓去游街,所以也没有什么耻辱。如果村长觉得我去喊了街能够化解心里的怨恨我乐意去。”
“这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该赔偿的赔了,该道歉的道了。”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我嘛,老皮老脸了厚着呢,我这一喊大家都知道作怪的人是我,借机替你老妹洗了名声,免得别人说你老妹坏良心,得恩不报。”
不管怎样颜边兆还是不同意这个做法,他又跑到村长家里:“村长大伯,要求退婚是我的注意,要说错全是我的错,你拉旮有气就冲我来。”
“我凭什么冲你出气呢?你又不是家长,又没上我家的门放死撒泼。”村长说。
“就算我们有错,我爸已低声下气求你们原谅,忍气吞声受你们的侮辱。欠你们的债还得一干二静,没让你们受半点损失,算得上对得起你们了。”
“这是他应该的也是他自愿的。”
“请你们留一点颜面和尊严给我父亲好吗?高抬贵手放了他,不再折磨他了,他确实可怜!”
颜边兆求着。
“没说对得住我们的话,你们太忘恩负义了。”
“你们热心地照顾了我困难中的母亲和妹妹,这份情我暂时报不了,但我记在心里,将来我相信有机会报答的。如果你们硬要把我父亲当‘地富反坏右’一样让他游街,叫他蒙羞,这是在我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我将不再记你们的好,不再感你们的恩。虽说我不会报复你们,可我会永远记恨你们。”
“算了,算了,你们颜家出了强人,我一生玩别人的人今天被你们玩完了,打掉牙齿吞进肚里。反正婚都退给你们了,还揪着那事不放有什么意义呢?干脆送你们一个梗人情,好人做出头,这出戏就到此落幕了。”村长宽宏大量地说。
退婚的的风波就此平息了,颜永农一家总算安稳了。颜边喜跟他们父子俩不住一起,各过各的。
下课了,颜边喜走进办公室双手拍着粉笔灰。
从镇上开会回来的王校长拿出一张纸来,“颜边喜,喜事的,大大的,我们的,吃的干活。”
“我的喜事?哪个瞎眼喜事找错了门吧!”颜边喜不相信有喜事落到她的头上。
“不信?提示一下,跟你前途有关的。”王校长说。
经校长这么一说她清楚了一、二,应该是民办老师参加考试进修的报考通知书。前一阵子,民办老师们对这件事谈得沸沸扬扬,颜边喜的名字被列了进去。
一个民办老师梦寐以求的是有朝一日转为公立老师。
做一个公立老师多好啊!响当当的城镇户口、闪闪发光的金饭碗,按时到教育站领相当于民办老师两倍的工资。
做一个民办老师可就苦了,再怎么样还是一个农民,虽同是一个学校的老师,一样的级别,一样的职称差别可就够大了。
饭碗是木做的,吃的是自己从田里种的,工资到村里领,还要等村里“提留款”收上来就领没收上来就挂着,反正千年不差万年不少。
你是个民办老师就得拼命地搞好教学,超负荷承担教学任务。
即便你的教学能力再强,教学艺术水平再高,教学效果再好并不能保住你的岗位。
因为民办老师的“七寸”捏在村里当官人的手里,村里根据需要,喜恶随时罢免、替换你。
公立老师多优越啊!他既没有拿你村里一分工钱,又没吃你村里一粒米,你村里管不着他。书没教好没关系,大不了从这个村到那个村,东方不亮西方亮。
自三年前颜边喜失去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当了民办老师后,她的奋斗目标降低了好几个层次,不敢奢望上大学了,一心只想上中专级别的民师进修学校,毕业后当一个公立老师。
“颜边喜,快买东西来吃,先小庆一下。”王校长说。
“校长,吃喜还早了一点,八字还没一撇呢!到时喜了个‘踏鼻子’(落空了)就丢人了。”颜边喜说。
“别赖皮,学校五个民办老师老的老嫩的嫩仅你一人有资格报考,你前脚都提出了农门。”校长说。
“这个考试对你来说就跟掐菜苔一样容易,从此你就脱离苦海。这的确是你人生中的一大喜事,是该庆贺!”一个民办老师说。
“跟你讲,你思想上要有所准备,等你登榜之日可不是这样小打小闹的,我们可要上你家门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三天三夜,不吃穷你也蛮好。”校长接着说。
“只要有那个日子莫说吃三天就是吃三年都行。”颜边喜说。
“哎呀,干吗要我们费这么多口舌?还不行动!你不是吃喜委员会的秘书长吗?平时发起吃喜、组织吃喜都是你为头,现在革命革到你头上就缩头了。你一个为头的都不主动不积极要还要我们长久地做思想工作,今后看你怎么开展这项工作?”校长一本证经说着。
“是,校长,我虚心接受您的批评教育,决不做小气人。我拿十块供大家吃喜行不?”颜边喜笑着说。
说起吃喜好玩着呢!自去年校长发起并成立“吃喜”委员会以来,颜边喜出任秘书长,她可谓是尽职尽责,工作到位。哪位老师家有结婚、添丁、做寿、庆生等喜事她提议要先吃喜。
这类吃喜并非把有喜人大吃大喝一顿,只是有喜人拿出五到十块买些瓜子、花生之类供老师课余时剥剥。
后来颜边喜充实了吃喜内容,哪个穿了新衣、新鞋也是要被吃喜的。
喜事很少光顾颜边喜,不过她是个知明的人,不能一张嘴光吃别人。
她在期中、期末考试得了全镇第一名时不要别人提自觉出喜钱。
这样一来她被吃喜的次数也不少,因为在全镇同年级评比中第一名几乎被她包了。
校长是个半老不嫩的中年人,既结了婚又生了子,做寿不够年龄,生日绝对保密。一年到头没见过他穿了一件新衣,颜边喜每每想让他放些血来又苦于找不到绪头,不过终于让她逮到了一次机会。
“校长,你后颈窝里生了一个疖疤,痛不?”颜边喜问。
“看你真问得蹊跷,哪有生了疖疤不疼还舒服的?不信你生个看看。刚开始的时候头挖不得,仰不得,左右转不得。不过现在要收工了。嘿,你忽然问起怎不会想出什么歪点子吧?”
“不是歪点子是正点子,经吃喜委员会讨论一致认为该吃你的喜。”颜边喜说。
“哎,你这只吃怪了嘴的馋猫,不吃东西牙齿发痒吧!我这是生病呢,是很痛苦的事,你们不但不同情我反而幸灾乐祸说什么要吃喜,根本就是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校长笑也不是急也不是。
“校长,我既然提出吃你的喜必有吃喜的理由,首先有必要对喜事的内涵和外延解释一下,‘喜事’本意是高兴、快乐的事,同时引申为新、奇、怪事。看,别人都不生疖子独你生了并且生在那么个地方,你说奇不奇怪不怪。再者,你的那个疖子快要好了那么你的痛苦过身了,不再需要打针吃药了,既省了钱又少了痛苦,难道这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吗?”
“看,看,她这是强词夺理,蛮牛拉横耙吧。我拿你没主意,给,去买,让你吃个嘴上长泡,流浓流水才好。”校长笑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