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一觉醒来,却发现房间空无一人,格局却变回了从前模样。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一张床头橱,她身在南边靠窗的那张床上,另一张床上平平整整阳光下看不到一个褶皱,喔,敬远不在。
明朗房间里格外安静,可是床头橱上的手机却安然无恙地摆在这里,敬远没有走远,却也不在房里。
掀开白色薄被,低头望着自己,有穿衣服,准确来说,是昨晚压根没脱衣服。
“喝酒害人呀!”她摇头试图变得清醒。
赤足下床走向窗前,拉开窗帘,阳光穿过窗子洒在她的脸上,刺眼而温暖。街道给人清新的感觉,昨夜的积下雨水早已消失不见,火车站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总是很匆忙。
认认真真洗脸刷牙,随后脱得干干净净,对自己的身体再次来一个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清理。
滴的一声,房门打开了。沉重而缓慢的步伐声隔着玻璃和淋浴声,清晰地传入紫藤的耳中。“回来了?”
“出去抽了一支烟,一会儿跟我下楼吃早饭吧。”
“好,等我二十分钟。”
“喔,对了,我订了十点的高铁,大约三个小时到南京。”
紫藤喔了一声作为回应便继续洗澡了。敬远则半躺在床上翻动着手机相册,里面是去年冬天初次来到南京艺考时的相片。
南京,一座悲伤的城市。仅仅过去半年时间,他已经模糊了南京的记忆。那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也不知南京究竟下了几场雪。那天清晨五点钟,外面的世界寒冷而寂静,路上并无行人,只有橘黄色的路灯还在坚持着。
他要早早从三山街地铁口乘车前往药科大学站,然后再改坐一班公交前往某挂牌艺校考点他乘坐五点四十分最早的一班地铁,整节明亮刺眼的车厢空荡荡的,偶尔眼前身后窜出几个单薄的身影。他安心的坐下,直到十分钟后,车厢变得热闹拥挤起来,这些朝气蓬勃喔年轻男女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那便是药科大学,当然这只是期间的一个中转站。
等到下车时,那难以忘怀的场面,不亚于上海八点钟的世纪大道站。有人总会提到哈佛夜未眠。敬远便会暗自嘲讽:你他娘的,见过十二月底清晨的药科大学站吗?
希望是个害人的东西。就是这所谓的中国八大院给了无数怀揣艺术之梦的无知男女名为“希望与理想”的东西。我们总会乐此不疲,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便到了南墙,也要用力撞下半块砖来!
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印在敬远阴暗的心底,那是南京一位监考女老师说的——喔,小伙子是山东的呀,还费劲来考什么嘛。
他最终还是像轩凝和善柔一般,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油画之梦。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木头!木头!愣住了?”她在他的身边连连摆手道,“喂!醒醒!我洗好了,收拾东西,我们下去吃饭然后退房走人吧!”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不会是昨天我对你又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他回过神道:“没有,没有,在想事情。我们走吧!”
二人在负一层吃了简便的早餐,小米粥配鸡蛋。“我可不敢拿包子了,还是老老实实吃鸡蛋吧。”
“嗯,早上不要吃太多,一碗小米粥,一个鸡蛋足够了。”
“我记得你以前去过南京来着?”
“嗯……”
“那南京那边的饮食……”
“口味很正常,不像徐州那么火辣……鸭血粉丝汤和蟹黄包比较有特色。”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十八年第一次出省……”
“总有第一次嘛。”
“那么远的火车也坐了,高铁也要体验了,喔对,还有地铁……”
“你放心,我们到了南京火车站,就换乘地铁1号线到三山街,上去就是秦淮河夫子庙。”
“就没有别的线路了?”
“我在南京呆的那一个月,乘的最多的就是1号线。车票是深蓝色的塑料硬币,大概这么大……”他弯曲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圆圈。
“喔……这次也算故地重游了!你就安心当本小姐的导游吧!”
“其实广义的南京和狭义的南京是不一样的,你从地铁线路就能知道广义的南京到底有多大。”
“就像上海一样,分浦东浦西,分老上海和开发区似的,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起了前段时间很火的那首歌《江南style》……一江之隔,江南江北,这就是时代发展的差距呀……没记错的话叫首尔江来着?”
“汉江。以前首尔不是叫汉城来着。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喜欢韩国,不向日本那样尊重我们的传统文化……”
“……”她默默不语,好久才憋了一句:“还是回到南京特产上吧。”
“我们取票进站吧!”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估计一点半多到南京,还有一个问题,旅馆标间还是单间?”
“标间!必须标间!主要是省钱!两个单间太浪费!这几天都是你在付房费,说实话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放心吧,你先留着自己的钱,等我财政紧张了肯定会找你伸手要钱的!”
“那一言为定呀!木头,你可不要瞒着我,没钱还逞能!”
“放心吧放心吧!旅馆在三山街,离夫子庙一街之隔,我曾经在那住过一个月。”
“有钱人呀!一天一百多费用,一个月就是三千多呀。”
“其实那么贵,我直接找到经理说包月住宿,她便给我开了张会员钻石卡,当时不知打了六折还是七折,一个月两千块钱。”
“两千?你知道我高中一个月生活费才多少吗?”
“两千对有些人来说,不过才是一张高铁商务座的钱……”他指了指她手中的蓝色车票,“而我们现在是最便宜的二等座。”
“郭敬明《小时代》里顾里说过一句话——只要你按时到达终点,没有人会在意你坐的是奔驰还是拖拉机。”
“喔,可是两者舒适度和加速度都不在一个水平上呀……”他凝视着她,“所以,这就是我们奋力前行的理由。”
“不甘心也不将就!”她紧紧握住手中的车票,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