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性低头沉思,说到这龙爪手上的造诣,便是以剑法闻名江湖的龙吟剑派也不能这般克制他,何以这少年都能后发先至,而且每一剑的方向部位,更是精准狠辣,总能乘隙而入,直指要害,像龙爪手是他所创一般,每一招的微末空隙均了如指掌。
他呆呆不语,场上千余人的目光一齐凝注在他脸上。适才两人动手过招,倏忽两下,便即分开,除了第一流高手之外,余人都没瞧出谁胜谁败,只是眼见莫小星行若无事,玄性却皱起眉头苦苦思索,显然优劣已判。
玄性突然间大喝一声,纵身而上,双手犹如狂风骤雨,“捕风式”,“捉影式”,“抚琴式”,“鼓瑟式”,“批亢式”,“捣虚式”,“抱残式”,“守缺式”,八式连环,疾攻而至。
莫小星神定气闲,依式而为,“飞龙乘云”、“放龙入海”、“疏星淡月”、“素月分辉”、“天权追月”、“起凤腾蛟”、“朔风狂啸”、“雾剑云收”接连八招,招招后发而先至。
玄性神僧这八式连环得龙爪手绵绵不绝,便如是一招中的八个变化一般,快捷无比,那知他快莫小星更快,每一剑都占了先手。
玄性每出一招,便被逼得倒退一步,退到第七步时,“抱残式”和“守缺式”稳凝如山般使将出来。
这两式是龙爪手中最后第三十五,三十六式的招数,一瞥之下,似乎其中破绽百出,施招者手忙脚乱,竭力招架,其实这两招似守实攻,大巧若拙,每一处破绽中都隐伏着厉害无比的陷阱。龙爪手本来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但到了最后两式时,刚猛中暗藏阴柔,已到了返璞归真,炉火纯青的境界。
莫小星一声清啸,踏步而上,九星剑法精要“追魂十二剑”连环三招直攻而入。
玄性大喜,暗想:“终教你着了我道儿。”眼见他手执长剑的右臂已陷入重围,再也不能全身而退,当下双掌回击,陡然圈转,呼的一响,往他臂弯上击了下去。
玄性自从在江湖中颇有名声之后,对于佛学课程耽误了不少,对于武学专研已遁入魔性,见这少年连连出奇招,是个武学奇才,因此这一招便没下杀手,只求将他右臂震断便算。岂知双掌掌缘刚和他右臂相触,突觉一股柔和而厚重的劲力从他臂上发出,挡住了自己双掌下击。
便在此时,莫小星长剑已刺入玄性的“膻中穴”。
莫正阳见状不妙,怎能让自己孩儿伤了一位盛有威名的少林神僧,急叫道:“星儿,剑下留人!”
莫小星当即停剑不前,仅刺入半寸不到,血顺着剑尖留了下来。
在这一瞬之间,玄性心中登时万念俱灰,只觉数十年来苦练武功,称雄江湖全成一场幻梦,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莫施主比老衲高明得多了。”左手抓住右手的五根手指,一施劲力,正要将之折断。
只听莫正阳朗声说道:“犬子以兵刃胜大师一双肉掌,于少林威名有何妨碍?若非以长剑和大师对攻,天下再无第二门武功,能占得大师半点上风。”
玄性在一时愤激之中,原想自断五指,终身不言武功,听莫正阳如此说,但觉对方言语行事,处处对本门十分回护,若非如此,少林派千百年得威名,可说在自己手中损伤殆尽,自己岂非成了少林一派的大罪人?言念及此,不由得对他大是感激,眼中泪光莹莹,合什说道:“莫施主仁义过人,老衲既感且佩。”
莫正阳坐在地上,合手深深一揖,说道:“犬子犯上不敬,还须请大师恕罪。”
玄性微微一笑,说道:“莫施主大仁大义,今日老衲犯了浑,这是九九大补丸,莫施主服下运功,不多时便可复力,日后有暇,还望驾临敝寺,老衲要一尽地主之谊,多多赔礼。”玄性语意诚恳,确是自愧。
莫小星急忙收剑,躬身接过九九大补丸,忙道:“今日多有得罪,望大和……大师原谅。”他这几句话发自肺腑,也是说得恳切之极。又让雅儿掏出金创药递给玄性。
玄性对莫正阳顾全本派颜面也是暗暗感激,都觉今日之事,是决计不能再出手向他索战的了,领着三两小和尚转身离去。
苏博安算是这次围攻莫正阳等人的首领,眼见情势如此,心中十分尴尬,莫正阳气竭在即,却给这小子插手阻挠,倘若便此收手,岂不被天下豪杰笑掉了大牙?一时拿不定主意,斜眼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人见苏博安使眼色,当即摺扇轻挥,缓步而出。
莫小星见来者是个四十余岁得中年文士,眉目清秀,俊雅潇洒,心中先存了三分好感,拱手道:“请了,不知这位前辈有何见教。”
这人尚未回答,莫正阳道:“这是白龙书院的高德水,武功平常,诡计多端。”
莫小星只见高德水走到身前一丈开外,立定脚步,拱手说道:“莫少侠请了!”
莫小星听老莫说他诡计多端,那是个小人,也不还礼,淡道:“请。”
高德水道:“莫少侠神功盖世,连败武安阁谷大侠,甚且少林神僧亦甘拜下风,在下佩服之至。莫老将军能调教出近世罕见的少年英侠出来,果真虎父无犬子。”
莫小星听他如此一说,心里不自觉的有些飘飘然了,但回想他一句:“连败武安阁谷大侠……”这谷成义从他嘴里出来还是大侠?他爷爷的,这个狗腿羔子。
想到此处,双眉一挺,两眼神光炯炯,向高德水直射过去。
高德水见他双目射来,不由得全身一震,背上冷汗直冒。当下便起毒念:“臭小子如此无礼,非下辣手立即除了不可,决不能容他多活一时三刻?”
霎时之间镇定如恒,说道:“莫少侠,在下便领教您的高招。咱们点到即止,还盼手下留情。”说着亮出两柄短刀,右刀斜立,左刀便向莫小星肩头劈了下来,朗声道:“莫少侠请!”
对付一个小辈,竟话音未落,便先抢招,当真不要脸了。
旁人大多知他尿性,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