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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她的少年啊

风轻轻吹动窗帘,木质的窗框被远处的灯光照射,玻璃片上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五颜六色的,毫无审美可言。

一颗黑黢黢的小钉子从玻璃片底下冒了出来,它卡在那条缝中,将自己铁锈沿着身躯的弧线刻在玻璃片上。

几本作业和小说杂乱地甩在桌面上,主人显然没有了任何心情翻阅。

颜未没有开灯,她蹲在墙角,把自己抱成一团。她的身边,白色的小床叠得整整齐,好像再也看不到上面有翻云覆雨的痕迹,但是颜未还是觉得恶心。

这个房间,是她母亲和别的男人偷情的地方,他们两就在这里,在那张床上。

门外又传来父母争吵的原因,她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看上去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妻子做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对颜未出逃感到不明所以,于是,他很容易就相信了冯丽那个谎言。

那天下午,岑闲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冯丽突然发疯似地冲上来拉住了颜未,她用力地掐住颜未的手腕,莹白的手腕浮上了一圈红痕。

颜未拼命挣扎也没甩开她的桎梏,岑闲也飞快反应过来,走上去想扯开两个人。只是没想到冯丽的力气这么大,就是他也没能把她扯开。

他们三个扭作一团,连保安大叔都看不下去了,他跑上来拉住岑闲的:“人家母女俩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还不快放开,等下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了啊!”

“滚!”岑闲回过头,皱着眉头怒吼了一句。

“颜未你要去哪?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去……”

“放开我,我回去干嘛?回去看着你和野男人……”

“啪”的一声,冯丽一耳光甩在了颜未脸上,她手法熟练,力道又准又狠,前几天在颜未脸上留下的浮肿还没消散,她又给她留下了指印。

“你他/妈说什么呢!给老子回去,你不回去还要跟这个男的鬼混吗?”

颜未怔怔地盯着冯丽,她甚至哭不出来,大雨砸湿了她的脸庞充当眼泪,她突然觉得麻木了。

“我去哪不用你管。”

她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平静,没有怒吼,没有悲伤,就是在陈述这个事实而已。

冯丽听见她说这句话,一下子就慌了。无论她怎么对颜未,她内心还是希望颜未和她亲的,只要颜未和她不离心,那自己老了便能有所依靠。

要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都不亲了,那她以后还能靠谁?冯丽想到这里,更加慌张了,她加倍力气箍住了颜未的手。

“未未,你不能走……”

颜未摸了摸手腕,那里还有一片淤青,轻轻把皮肤按下去的时候会有点疼,平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那个下午,冯丽死命地抓住她的手不放开,保安大叔一直在旁边干扰岑闲冲上去救人,这场大雨中的纠缠一直持续到颜大海来的时候,他以绝对的姿态,带走了颜未和冯丽。

岑闲几度想冲上去,却敌不过两个成年男子的力量,保安大叔大概是怕了冯丽,恨不得这一家赶紧走才是。

颜未回到家中,趁着颜大海和冯丽一不注意,就溜进自己的房间里,把门反锁住了,无论外面怎么叫喊威胁,她始终没有把门打开。

颜大海和冯丽刚开始还假惺惺地问颜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后来两个人便争执起来,纷纷数落对方的不是,责怪对方没有教好女儿。

两个人吵着吵着,便遗忘了房间里的颜未,颜大海负气而去,摔门的声音响得她在里面的房间都听得到。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在她脑海中炸开,这一刻,某个名叫“家”的建筑坍塌了。

“颜大海!你有本事别回来!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冯丽尖锐的怪叫声充斥着颜未的耳膜,她有把自己往墙角里面缩了缩,木着一张脸,眼神没有焦距,光彩在她瞳中涣散。

“嘭。”

木质的窗框响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它。只不过这声音与门外颜未砸东西的声音重叠,颜未并没有注意到。

如果颜未这个时候撩开自己的窗帘往楼下看去,大概能看到一个少年站在那里,他手里拿着石子,眉间锁着忧虑。

“未未……你把门打开好不好,妈妈有话给你说。”冯丽突然走到颜未的房间门前,她敲了敲门,声音极尽温柔。

颜未没答话,与此同时,木质窗框又响了一下,这一次她听到了,她转过头去盯着那片窗帘,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未未,你别怪妈妈,妈妈也是逼不得已,你别嫌弃妈妈,妈妈也是为了给你拿生活费,你知道,你爸爸也不管事的……”

“你别在里面憋坏了,未未,妈妈只有你了,我怕你出什么事,所以……你别怪妈妈……”

冯丽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颜未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联想到冯丽刚才说的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颜未惊恐地看着那扇门。

不……不要……冯丽一旦进来了,怎么可能给她好过!

“嘭。”窗框又响了一声。

颜未回过头看着那个窗户,下一刻,她飞快地起身向着窗户跑去,谁曾想,她在半路上踩到了个东西,脚下一滑就摔倒了地上,膝盖又搽破了皮。

她没管这些,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飞快地打开了窗户。

她的少年站在楼下望着她。

他的眼瞳清澈,精致的脸庞上泛起忧虑。

他手中拿着石子,正准备向她这个方向掷来。

他们曾经站在这个小城最高的地方,约定一起逃走。

他们在大雨中奔跑着迎接盛夏。

而他,还有个故事没有给她讲完。

他们在此时此刻四目相对,好像坠入时光的网,年轮在这一刻流转得那么缓慢。

颜未在想,那是她的少年啊。

“咚!”

一声巨响,将两个人拉了回来,颜未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小门已经摇摇欲坠,恐怕要不了一会儿,冯丽就会破门而入。

颜未爬上窗台,一只脚悬在半空当中,她看了一眼这个高度,心里计算着自己跳下去有几成几率会骨折。

“未未……”门外的冯丽停了一下,继续说到,“妈妈马上就进来了,我带着你走好不好,离开C城,妈妈要跟你爸爸离婚。我嫁给周老师,我们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

而颜未的心跳,在这个时候骤然停掉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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