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随即就是笑逐颜开:“真的?”
我解释:“我也不确定。我需要再次登门拜访,以喜好雅乐为由亲自登门要求多试几遍,否则我也不敢武断。”
“是哪户人家?”
“杜鹤年。他二儿子杜松节的连翘。我感应分明。”
“姐姐不许去!那东西可惦记着你!好几回他都想占你便宜,要不是姐姐拦着,我早就过去给他一顿揍!”
“姑娘家家的,每天说什么揍不揍!”
“……如果姐姐一定要去,蕖儿陪你去好了。”
“不行,他家可有三个公子,都是沾花惹草玩世不恭之徒。你又长的这么清秀……我自己去了就算了,不能带上你。”
“杜老爷其实人还可以。”
“你是没见过他那三个败家儿子!”
“那我更要见一见了。”
“万一要买你去做妾怎么办?”
“我可是舒家的嫡出小姐!谁敢?!”
“……说的倒是……那也还是少招惹麻烦比较好。”
“我觉得我们拜访挺正常的。姐姐就让我去嘛。”
“你这蹄子怎么这么不晓事?”我大为光火。
她不害怕,反而盯着我咯咯笑起来:“哎呀呀,我姐姐生气起来都这么好看。怪不得让杜公子魂牵梦萦的,不顾路远地频繁光顾清雅堂,只为看你一眼哟。”
我没好气:“我要他喜欢干什么?”
“也对,反正你有云哥喜欢就行了。”
“你你你——”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好姐姐,我可再不敢了,饶我这一遭吧。”
我瞪她一眼。
白蕖不说敛歌,就又要来缠我同去,我正犹豫,六嫂却进来劝道:“蕖儿去了,好歹有个照应,我就不信他们能把你们怎样。彼此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敢造次的。”
一想也是,本来是怕那几个惦记白蕖,一转念也觉得自己有些畏手畏脚。遂携了白蕖同去。
从杜府回来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辰。思忖着自己方才反复弹了几遍的《桃夭》、《关山月》、《落梅花》。总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效果不在琴身,而在弦。这是何缘由?
白蕖却说:“姐姐在天界弹过凰邀吗?”
“没有,除了天帝青母瑶母,只有方翠翘可以随意出入音司。”
说到此,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白蕖亦是,二人对视一眼,分明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之色如影映上水面,渐次浮现得清晰,几乎是同时失声:“灵鸾环——”
还在襄王府。
白芍自除夕后,交代府中要事诸多,灵鸾环又贵重,她若不能出府,也不敢移交他人转送。已经有了十来日。我竟浑然不觉。
我的脊背发凉,没有音器,那么我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我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我意识到,天帝叫我下凡,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蕖儿,你马上回杜府,找到杜鹤年,给他这两锭金宝,就说我很喜欢连翘,若价钱不够叫他再遣人来我堂里取。”
白蕖接下绢花袋,有些疑惑地看我:“姐姐要先回去吗?”
我的口气不容置疑:“对,我要让姑姑备轿,去襄王府。”
“姐姐等等。”
“嗯?”
她有些羞赧地把一页薄书交给我:“这个是我填的几阙丑奴儿,之前给姐姐看过,也想给姐姐看。”
前一个姐姐指的是我,后一个姐姐指的是白芍。
“好。”我拍拍她的手。
白蕖点点头,知道其中轻重,忙转首而去。
我同段六嫂紧赶慢赶到了襄王府。白芍见我来,自是不胜欣喜地过来握住我的手:“今儿个可巧,你来这儿坐坐,蕖儿怎么没来?”
我想她府中琐碎诸多,不愿提及此事让她忧心,遂笑言:“劳芍姐姐挂心我,蕖儿学厨,这会儿正忙着侍弄晚膳呢。”
白芍闻之一笑:“想当初还是二小姐的时候,这些都用不着做的。如今这样也好,毕竟技多不压身,多学一些总是不会差的。”
她说罢看我:“这几日没去看你们,你正好来了,灵鸾环我就完璧归赵了。”
“多谢姐姐。”
又聊了些家长里短,我道是蕖儿一人不放心,喝了盏参茶就告辞了:“过几日我和蕖儿再来看你。”
我心事重重地走出王府,才想起来怀中的丑奴儿没交给白芍,头脑真是急乱了,连忙转身又步入王府,走近翰墨斋,听里头有谈话声。
白芍:“方才云意来了,王爷怎么不出去见见。”
襄王笑道:“你们姐妹好久不见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在反倒拘着你们了。再说,平日里去清雅堂惯了,也常见得的。”
我听襄王的语气温柔,突然有些安慰,白芍曾说襄王心中一直难忘发妻尹氏,对她的态度仅仅只是客气而已。如今看来,日子久了,也是有一些感情的吧。
他又问:“见素,宵禁的事儿云意蕖儿还不知道吧。”
“还未来得及和云意说。”白芍温言以对。
“也好。”他忽然带了几分忧虑:“见素,我有事要和你说。”
“王爷说就是。”听起声色,白芍显然有些不安。
“皇兄排遣我去镇守鸣萧关。以御不测,十日后就动身。”他叹气,“我有些担心你。”
我心头一紧。果然是要来了。天界要对狼族用兵不说,凡间如今也要不太平了!
“怎么会?皇上不是最忌讳亲王手握兵权的吗?”我骤然闻得瓷器敲击的声音,想是白芍一慌,没拿稳茶盏。
“王爷这么多年韬光养晦,现今也避不得了吗?”她有些激动,“王爷,你记得先王妃和孝成皇后的事……”
他的语气异常冷静,似乎答非所问:“皇兄杀伐决断,心思缜密。”
“王爷,妾陪你去。”白芍口气决绝而坚毅。甚至,还带了点悲凉。
“荒唐!见素,我原本就是担心你,不知道如何安置你。你又要跟我去,鸣萧关是什么地方,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如何是好?”
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心惊,不敢再听下去,连丑奴儿也顾不得交给白芍,扶住胸口就踉跄着往府外走。
段六嫂见我面色沉沉,知道出了事,也不敢多问什么,驾马回到了清雅堂。
白蕖哼着歌儿准备晚膳,见我和段嫂来了,嘻嘻笑:“姑姑和姐姐来的真巧,正好试试蕖儿的手艺。”
又对我说:“姐姐,连翘我取来了,杜老爷本来还不肯要金锭,说两锭太多了,我好说歹说才收下的……姐姐,你怎么了?”
她看我只是愣着不说话,忙对段姑姑说:“姑姑先吃吧,我和姐姐说会儿话。”
段六嫂有些担忧:“好,你快看看她吧,从王府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我被蕖儿拽进里屋后按着坐下,又任她脱去了斗篷烘在炭盆上。她把牛乳兑了燕窝送到桌边,我只坐着,任她摆弄。
我冷不丁来了一句:“蕖儿,你知道孝成皇后和襄王的先王妃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