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花船内走出了一位年龄约莫三十左右的熟妇。
妇人身着红色百褶裙,裙裾上又绣有点点白梅,束身起来更显得身材玲珑有致。
眉宇间生有一颗美人痣,却是鸭蛋脸面,俊眼秀眉,但笑起后目光流转之间能勾人魂魄。
这妇人便是这青雅阁的阁主萧美娘了。
萧美娘向苏大少抛了个媚眼,娇笑道:“苏少爷,您又何必跟下人一般见识,且不说这《大明律》规定男子十四岁以下不准进入这烟花巷柳之地,就是现在您也不能成事呀,等过两年您长大了,我亲自做东陪您,您看可好?”
苏惊北被这娇言媚眼弄得有些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咳嗽道:“我最崇拜的就是太祖他老人家,他制定的律法,我肯定遵守,不过……说好以后你一定要亲自陪我的。”
萧美娘掩面娇笑道:“那自然是一定的。”
旁边的众多纨绔子弟们,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要知道权贵子弟们最喜欢争风吃醋,所以总在美人身上攀比,以此来一试高低。
这萧美娘虽然身为青雅阁阁主,有沉鱼落雁之姿,但来历神秘,性情跟身材一样火爆,曾弄得几位世家子吃尽苦头,但人却依旧相安无事,手段高明,所以谁也不敢冒犯。
众纨绔倒也曾幻想过征服这匹野马,无奈背景和手段都不及对方,只好敬而远之。
没想到这个小屁孩,居然有机会一亲芳泽,使得周围众多的纨绔子弟们,在看向苏惊北的目光都不善了起来。
苏惊北自以为众人都是带着“敬畏”的目光望向他的,满意的点点头。扬名立万,成为大侠的第一步出风头计谋已经成功。
书上说的侠客这时应该要深藏功与名了,于是他仰头望天,背负双手,一溜烟的小跑开来,使得后面烟尘滚滚。
众纨绔却不满了:“哎呀,这小屁孩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敢把手放在后面竖中指……要不是为了多攒点气力,怕今天晚上会累的腰太疼下不来床,非要冲上去打死你不可!”
一位脸上还挂着浓厚的黑眼圈,这是个脸色苍白瘦弱,却打扮成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名为洛九绝,此时却最为脸黑:
“没想到吾浸淫此道多年,为追寻大道亲身实践领略过千万种不同风景。途中遥远中多有险恶,遇人不淑时可谓九死一生!”
洛九绝仰天长叹,唏嘘不已。
“这一切辛劳只为窥得那一刻魂窍升天的极致感悟。如此身体力行,只为将自己的心境打磨到臻极之境,天下何等人能做到?”
洛九绝双手垂立,复杂的望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不由哀叹道:
“吾还曾与那位年轻貌美的雾秀山女道士,整整的坐而伦道了一昼夜。在与那位功力超绝的女道士过招之后,她也评价吾之功力已超人一等,是不同凡人的,吾怕是可以在有生之年,窥得那天人合一的极道之境…”
“这天下能至此的屈指可数,可是……没想到今天居然在一位少年面前折戟沉沙,真是少年有为啊。”
虽然在哀叹,不过洛九绝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很快调整过来,面露坚毅之色:“努力修练,一定能很快再次进入那玄妙佳境的,那就……”
他搓着双手,望着花船上嬉笑怒骂,妩媚撩人的美娇娘们,可手却不自禁地摸了摸腰,一脸猥琐的笑着:“嘿嘿,诗会我来了。”
苏惊北在自认为很有风度的“逃跑”之后,就这样走在湖边闲逛起来。
苏大少可不傻,要知道他自幼极其聪敏,饱读诗书,虽不敢说七步成诗,可第八步那可就说不好了,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名传天下……唉,少年长叹一声,恐怕这也只能用时运不济来形容了。
言归正传,对于这《大明律》他可是烂熟于心的,这部律法是本朝太祖亲自所著,百多年下来也没有太大的变动。
太祖以一把明武刀在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杀得胡人溃不成军,将胡人皇帝兀利可汗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身影飘然若神仙,胡人无可奈何,只能让其安稳离去,真丈夫也!这自然是年少的苏惊北的榜样。
太祖风雨几十年,马上得天下,以铁血善杀被人所津津乐道。
当初太祖认为酒色溺人其志,严禁男子十四岁以前出入风花雪月之地,违者斩!
一时间多少王公贵族子弟血洒午阳门外,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秦淮河两岸之地,竟萧条到路人都匆匆离去、无人问津的地步。
当然也有吓得屁股尿流,却侥幸苟活下来的王公子弟,不过他们也自然是深受君恩的,所以承蒙太祖厚爱,永久的进宫去服侍太祖陛下了。
恐怕太祖也没有想到这部律法影响深远,眷顾大明到了今日。
因为时至今日,哪怕大明内部腐朽到了这种上至权贵世家,下至地主豪强,都以争奇斗艳为风尚,不以居安温柔乡为耻的地步,也没人敢开男子未满十四,就流连忘返于寻花问柳之地的先河。
最重要的是,太祖杀了那么多的王公子弟,使得今天大明的世家子至少能少上一半,也算可以为大明多续命几年呀。
太祖当年的担忧都已成真了。
……………………………
苏惊北呆立在湖边,冷风吹的他头发凌乱。
他望着不远处,换上各式花灯后变得愈发流光溢彩,热闹非凡起来的花船,怔怔出神。
船上的世家子们笑语盈盈,为博得美人儿一笑而绞尽脑汁,争相攀斗,却温文尔雅又不失礼数,这时的权贵子弟,才显示出他们作为大家族子弟,更应有的谦逊和修养。
大明内部的权贵为彰显威严,自然是少不了森严阶级制度的维护,那花船内的钟鸣鼎食、靡靡之音,各种各样的灯红酒绿,是升斗小民永远也无法想象得到的。
倘若有平民不幸窥晓到了这权贵的秘密,怕也只能乖乖选择恶仆左手高举着的一丈白绫,又或是右手托举着的鹤顶红了吧。
若是都不愿意,先不谈累及家人,那人怕是要被乱刀剁成肉酱,挫骨扬灰后,和草灰喂野狗吃下。
这还不算完,那狗怕是刚吃完不久,就要被屠宰,熬成肉汤分与城中乞儿吃,这才能罢休。
你瞧得了权贵的私密,你若不死的惨些,他怎能舒心?如果真有反抗的,那就是“贼子”了,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呀,杀!
苏惊北看着远处还在肆意玩笑的纨绔子弟们,只觉得心累憔悴,低声叹息:“大明危呀……”
苏永也伸长脖子,随着自家主子目光所到的方向望去,滑稽的像头被提起,而不得不伸长脖子的大鹅。
他好言安慰道:“少爷,别伤心了,会有机会的。
苏惊北只是摇摇头:侠者,当以国为重!但不知我者,谓我何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