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殇国,雪楼。
台上,数十名女子翩翩起舞,莲步微移,拂袖而起,向四周散开。坐在中央抚琴的那女子一身素白色长裙,女子以轻纱遮面,玉指轻轻弹拨着身前的琴弦。
弦音入耳,台下的男子欢呼雀跃的喊着“虞美人!虞美人!”
若是雪楼常客,自是识得那女子便是雪楼的花魁虞卿卿,也称虞美人。
能让各国世家子,各地风流才俊不远万里前来雪楼,只为一睹此女芳容的,恐怕这雪楼也就只有虞卿卿一人了。
琴音了,虞卿卿起身朝着台下人微微颔首后,转身朝着后台下去,从侧角上了二楼。
她仿佛早已猜到此时已经有人在房内等她了,来到房门时,微微顿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房内,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人见虞卿卿来了,收了手中的折扇,转身朝着她淡然一笑。
虞卿卿也是微笑着,示意让那人不必多礼,指了指刚才那人坐过的凳子,“坐吧,坐下来,好好谈。”
“嗯。”
虞卿卿也走到桌前,为对面坐着的人倒了一杯茶,她端起茶盏正要递向那人时,凌波却气呼呼的闯了进来,“虞姐姐,凌家三公子、温家三公子和雒家三公子都要嚷嚷着要见你——”
“不好意思,虞姐姐我不知道你这里有人……”凌波这才看到有一个青衫男子背对着自己和虞卿卿对坐着,她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可那清瘦的身形却让她有些怀疑那并不是一个男子。
虞卿卿走去吩咐了几句凌波后,待凌波出了门口,才转身回来坐下。
“看来,你在这里,很受欢迎呢。”
虞卿卿含笑,语气还是如往常一般平淡:“局长什么时候也会说些违心的话了?卿卿可还记得局长一向是很讨厌说这些恭维之词的。”
对坐之人扬了扬眉,眯眼反问:“什么时候夸人,也成恭维了?”
“呵呵,”虞卿卿嗤笑,“难道在局长眼里,他人说的话永远都是错的吗?只有局长您说的话才是——”
“清若!”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只想着和她心平气和的谈谈,可现在看来,只是她想心平气和的谈,这个人,根本不想。
虞卿卿一声冷笑,一字一句道:“局长,你要知道,时空使者清若已死,现在坐在你对面的这个人是雪楼的花魁——虞卿卿。”
她想告诉她,这个世上早已没了那个叫清若的人。
容恕张了张口,本想朝虞卿卿大喊时,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我们……究竟是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如此疏离?你一口一个‘局长’,喊得可真顺口。”
虞卿卿有了半秒的迟钝,听了容恕这话,收了脸上的笑意,起身斥道:“从你救回那个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和你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和她就已经渐行渐远了,仔细想来,那已是千年前的事了。
她恨她,竟足足恨了千年。难怪,时空管理局的那些人死活不愿意为她解封记忆呢,他们是怕她还念及旧情,对这个人不忍下手吗?
“局长来此,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想要同卿卿说吧,还是说,局长是来求卿卿的。”虞卿卿坐回了座位,端起茶盏放在嘴边细细品着。
容恕嗓音喑哑,语气中带着些悲怆,眸子多了几分怜惜:“我若求你,你能放过他们吗?我若求你,你能就此停手吗?我若求你,你还愿跟我回去吗?”
这番话,她在心中早已细细斟酌几次,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她这些话问和不问都是一个结果呢。
只是她还心存希翼,毕竟,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清若。是和她并肩作战多年的清若,是和她情同姐妹的清若,是她一直在找的清若。
“回去?回时空管理局吗?那还是不必了,那个地方容不下我,那些人,我也容不下。”虞卿卿嘴角抽搐,语气甚是平淡。
当年明明她和容恕做了同样的事,可为何所有人都认为容恕她可以除魂重修,而她清若却要被赶出时空管理局,永不得担任时空使者一职。
这种做法,就是那些人眼中的“一视同仁”吗?
“容局长,问你个问题,在你眼中一视同仁是什么?公平公正又是什么?”
“不论职位高低,不论身份贵贱,有错惩之,有功奖之,不得存私心。”
虞卿卿拍手鼓掌,看似在夸奖,实是在嘲讽,“说的可真好。可是容局长您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一视同仁,有的只是另当别论的道理吗?
古有‘王子犯法应当与庶民同罪’,今有人人生而平等,可真能同罪么?真能平等么?能么?”
容恕默不作声。
虞卿卿摇头笑,“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还要固执己见呢?”
房里有了片刻的沉默。凌波又急着来催虞卿卿,说是缥缈国厌城少城主来了,点名了要让虞卿卿接待。
虞卿卿笑颜如花,微微朝着容恕欠身颔首,“卿卿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公子了。”说完,便吩咐着凌波:“你留下来陪这位公子。”
凌波一惊,看着虞卿卿从身前走过,又回眸看了看容恕。
“若蝉不在雪楼?”容恕起身朝着立在门口的凌波走来,她今日来此,倒是没看到那人。
凌波“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她去缥缈国了,公子看着有些眼熟,倒像是我见过的一位姑娘……”
容恕没应声,绕过凌波出了房门,离开了雪楼。
她走后不久,即墨子寒便来了,雪楼众人一见是即墨皇城的战王殿下,纷纷从房里跑出来想要看个热闹,却一一被虞卿卿喊了回去。
“她呢?”即墨子寒向二楼处的虞卿卿走来,低声问道。
虞卿卿目光一瞥雪楼大门,“刚走。”
即墨子寒转身就要下楼梯时,虞卿卿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回了房内:“你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看来是都要白费了。”
隔了雪楼两条街的长街上,容恕与两女子并行,韩乐儿和联络仪。
“按你这么说来,事情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这个时空最终还是会走向荒世,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韩乐儿听了容恕的叙述,她是真觉得她们应该回去了,按理说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时空最终还是会面临毁灭,那就压根没有补救的可能了。
“未必,你要知道,对我们经历过荒世的人来说,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的时间点来说,这是过去,我们既然回到了过去,那就可以试试,试着去改变那个结果。”
容恕这一路上仔细推敲着在她记忆里的种种,以前她是没有属于荒世的记忆,如今有了,想要改变一些事,应该不算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