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乎在反问也冉,又似乎只是自己在嘟喃。
也冉没料到主上自己居然都没明白,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凤殿一时安静下来,小黑匍匐在暖玉的床尾默默地眨着一双墨黑的眼,也是不明白,但是它知道,主人没事,就是好事!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是兵器交接之声,也冉眉眼一冷,飞身出了凤殿。
云雾缭绕中,一块巨石上,有一绯衣女子,正执锏而舞,锏上是熊熊燃起的烈火,几近蔓延了整条秦锏,也冉瞳孔猛地一缩,她怎么来到这了?要禀告凤主吗?
他正这么想着,晋凤已经抱着小黑出来了,睨到远处巨石上飞舞的火红,凤眸一眯,撸猫的动作一顿,也冉回头去看,发现凤主的神色,是看不出喜怒的。
*
秦锏是由玄铁打造而成,如今被小飞猪喷火一烧,加上秦商这么挥舞,迟早是要化成铁水。
秦商想得没错,到了后面,她每挥动一下,锏尖就会飘落一滴似火萤般的光滴,手柄处也愈发灼热,可她还是握得紧紧的,目光瞥见云雾中的那抹墨衣男人,神色一凝,高声道:
“晋凤,秦商是来给你赔礼告歉的!”
她边说着边舞动着,云霞渐起,日薄西山处,绯衣女子执着火锏,每一下地舞动都似剑阵挥毫,流光漫天。
清冷地声音透过重重云雾和巨石,传递到晋凤耳中,“斗兽场一事,是我不对!我今舞一曲,毁秦锏一副,只希望你能消气。”
那秦锏的火愈燃愈烈,秦锏也渐渐熔化成滴滴铁水,火花四溅,散落空中,倒是成了极美的一幅画面。
晋凤的眸光愈来暗烈,如星河的眸中涌动着浓重而暗沉的光,眯眼的动作愈发细微,到那抹红影忽地皱紧峨眉,晋凤才出声,“斗兽场一事,本尊不会再追究。你,回去。”
他的声音穿过了云层,入了秦商的耳膜,执锏的手这才松开,那似火花的阵雨骤然停歇,那一瞬,她几乎要跌倒在地,可又硬生生地被她给撑住了。
“你不生气了对罢?”
秦商眯起眼想看清远处人的神情,奈何视力有限,尽管她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
“我为何要生气?”
秦商等了许久,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预备好的一番说辞也没用上,幸亏心思转的快,“嗯嗯,没必要没必要,那……我们还算是朋友,能聊一聊的朋友。”
秦商的确看不清晋凤的神情,可晋凤能丝毫不差的看清秦商的表情和神色,更是对她突然弯起的眼,浮出的笑意感到怪异,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沉静冷冽,“你……有事求本尊?”
晋凤最后二字拖长了尾音,听得秦商一哆嗦,额间冒起的冷汗更是一层沁一层,她收起了故作交好的笑,郑重而沉声地说,“我想请你……救一救我的丫头和白鼠。”
她话音落地,对面立即传来一声轻呵,也冉就在晋凤身边,自然将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主子这是……冷笑还是嘲讽,抑或是单纯地觉得那女人蠢的好笑?
那女人到底凭得什么底气开口相求啊。
秦商的话已出口,只是半晌没得到回应,她又说道,“不知神官大人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云宫告诉秦商的你来人间的目的?”
晋凤眉目倏地一冷,眼梢一掠,右手随即将秦商擒到手中,秦商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又又被“术法”擒到了晋凤跟前!
这么一瞬间,她和他隔得很近,她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神情眉眼,那双浩如星瀚的凤眸泛着猩红狠戾之色,“秦商,你在威胁本尊?”
他说出这话,秦商脖子上的力道愈发大,她的脸涨得通红,人也几近窒息,艰难地吐出几字,“正好……相反……我……可以……帮你……”
晋凤看着这张苍白中透着红的脸,眉头一皱,手上力道微微小了点,秦商继续说道,“你要救自己,却当起了大殷的祭司,是不是因为……大殷帝陵中的宝物,可以救出你的肉身?”
秦商自那日听到晋凤那番话,心里就已经开始起疑。
小沧说她要回家就必须得到大殷帝陵的至宝,那晋凤会不会也是想要夺取宝贝……他既然算是个神官,为何不直接去夺取宝物,反而扶持起太子?
她越是深虑越觉奇怪,最后甚至猜测,会不会是因为晋凤他……根本不能靠近大殷帝陵?是不是只有人才有资格接近帝陵?
只是后来忙着斗兽大赛的事,没心思去琢磨这事,左右晋凤能耐不小,自当有自己的思量,她完全用不着担心他。
那日他告知她,他人间此行的目的,她也没想过卷入他的计划,更不愿意傻到自己去提这事。
只是如今情况有变,她只能赌一赌,如果赌对了,小沧苗苗或许有救,如果错了,大不了,她再死一次。
男人的凤眸在这短短几瞬,闪过复杂浓烈又惊疑之色,“你凭的什么,和本尊做交易……或者说,帮助本尊?”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吐出这话,凤眸也是紧紧扣住秦商,如雕刻般的脸庞浮出几分惊疑和不屑。
秦商的脖子已经见红,眼眶也因被掐,露出些泪珠,这力道真是勒死人的节奏!
“你救我脱离险境,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价值吗?”
看着秦商一副笃定的神色,晋凤突然勾起一抹笑,把额头逼近她的脸庞,轻道,“你认为……我是因为你有价值才救的你?”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秦商镇定了有些晕眩的脑袋,“除此外,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理由……”
秦商突然想起在漠城第一次见到的也冉和小黑猫,以及后来在盛京盛京碰上了小黑猫。
当时她和小沧生出的一个猜测,虽然是凭空异想,但……此时何妨一试?
“晋凤,或许,连我来盛京参加选妃之赛,都是你一手促成的……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可以怀疑自己对你,确实是有什么价值?”
周遭突然陷入寂静,也冉和小黑都噤了声,这女人……倒是不笨!
秦商言罢,淡淡地迎上了晋凤的眸光,只是他忽地松开了手,“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本尊同意了。”
秦商大喜,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松口,喜色道,“那请你先救一救小沧鼠。”
说着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小沧,递到了晋凤跟前,“它受了严重的内伤,我没办法……你放心,这份人情我一定记进死心肝里,绝不会忘。”
也许是牵动了情绪,她的话较之前急切不稳的多,原本刻意安沉的眸子也渐渐裂开一道缝,迸涌出心中的焦虑与担忧。
晋凤将这些情绪一一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道,“还有什么?”
“您能不能……下山救治我的丫头,现在只有你能救她,否则——”
她说着噤了声,仰眸默默地看着晋凤。
晋凤闻言把刚接到手中的鼠往外一递,送回秦商手里,随即淡漠地道,“秦商,本尊只能救一个,你自己选罢。”
秦商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白鼠,眼睛眨了一下,似乎没了神,整个人似根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才开了口,“那请祭司,治好小沧。”
这话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因为她一说完,整个人就往后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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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大殷皇宫,已经是进入了夜月。
百姓自后山斗兽场离场后,皇帝携着贵妃诸殿下,同戎国皇帝、西夏三皇子回到承景台,大殿下殷德早已先行去安排人手布置去了,所以众人到那时,歌舞酒宴已是一一备好,只是还是发生了桩怪事。
六殿下殷离夺得此次的头名,按理该是陪同皇帝,等候今夜佳赏之礼。
但房侧妃突然昏厥,殿下不得不先在赛区帐内陪着,等御医诊治,皇帝只好先行一步,毕竟戎国皇帝等不得,而太子自然成了陪同皇帝的人。
承景太夜宴,美酒美人,佳肴歌舞,笙笙而起,引人沉醉。
高处的皇帝朝褚厉敬酒一杯,庆斗兽赛圆满成功,“褚皇乐意参赛,实在是骁勇可敬。”
褚厉起身回敬,“褚厉继位不足五载,得以参加大殷的十年盛事,实乃厉之幸。”
说罢,自饮一大杯。
可对有些人而言,宴酒无趣。西座的西夏三皇子,忽地将阴鸷般的眼一眯,朝跳舞的舞姬中看去,大手一指,朗声道,“大殷皇上,本皇子想要个美人,可否?”
众人大笑,皇帝也是一笑,顺着他的指方向看去,随即却眯了眯眼,这女子……怎有些眼熟?
景王爷更是一乐,卡雫征指的不是今儿秦商被抓领子的女人吗?她原是个宫女?
皇帝思索了片刻,实在没想起来女人是哪个,心想或许是哪个宫的宫女,于是点了点头,“卡雫征既然开了口,朕便允了。”
歌舞叫停,女子被叫上前来,众人目光自然聚到她身上,韵贵妃开口问,“你是在哪个宫做事的?”
女子跪在正前,抬起一双柔媚的眼眸,轻声道,“娘娘饶恕,小女子是秦老太君的养孙女,名叫墨萱。”
皇帝眉头一皱,冷声问,“既然是官宦家女,怎么混到舞女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