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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冰轮皎皎满长空,从北边的山林间盈盈洒洒的弯落到极南之巅的雪峰。

三三蹲卧在一颗巨石之上,仰望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亮色,犹如一只孤独的小狼思念着家乡…她是真的想家了,以前她从未觉得自己会怀念那样的地方,可现下,那股思念的惆怅敲打着她的胸口,声声悠长…

那个虽然没有父母慈爱,却有狼族父母和兄弟姐妹陪伴的山林,此刻好似变得很美…在那里,每每月圆,到处都充盈了月光,不宜狩猎,狼群的伙伴们便相依坐卧在山脊上,仰望着星空发呆,安然宁静。

这个陌生世界的月亮每夜都会那么满,那么亮,如果她那个世界的月亮也像这儿的,大约就能每天能享受那样的时光了…

不远处的长离抬头看了眼巨石上蹲着的小人儿,此时的她安静的让人有些心疼。御发而起,她轻盈的落在三三身侧,柔声开口:

“小家伙,为什么不睡?想家了?”

“嗯。”

“你不是被父母丢弃了吗,怎的还会想念那里?”

“我有狼群的兄弟姐妹,还有狼爸狼妈,他们对我都很好,还有我人类的大姐和二哥,也都会经常来看我…我只是没有家,不是没有亲人,比起凌云姐姐,我并不孤单。”

“这般说来,你待凌云与我们不同,每次进餐,都要先撕了最好的那块递给她,便是因此吗?”

“嗯,她虽然没被丢,但是从小都生长在你说的那寒洞里,比起我,她更孤单,她还…比我受了更多的苦。你不是说你们这儿不重男轻女的吗?那她父亲怎么还要她改了元灵气血?”

“在孑川,男子外征,女子护国,她父亲是远征将军,膝下只她一个孩子,想要她继承征业。”

“那不是有天却哥哥吗?”

“西域外有一片无主的领地,人兽两族生灵日益增多,都觊觎那片辽阔的陆地,便有了这常年的争抢交战,凌云的父亲负责那里,延将军兄弟二人现下,负责东域与南域兽水交境地的安宁。”

“可是你们不是说,每到新祀之日,祀兽都会出来吃掉那些杀伐奸佞之徒吗?为何还有战争,他们不怕被吃掉啊?”

“兽族出征的,都是些死士,幸而我们灵长一族懂得修心,开疆拓土皆为国民有所居安,是以虽对战亡命之徒,伤殒却是无有兽族那般多的,尤其每每新祀,倒是我族军中难得的安宁之日。这也多亏了抚老将军征战有方。”

“凌云姐姐父亲是打仗的啊”

“是啊,征战易蒙了心性,若不为百姓得以居所与耕种为志,便会失了本心,她父亲,或也是因在这战场上待了许多年都未曾归京罢…待得太过久了,迷失了心智,被祀兽祭脏腑了…”

“凌云姐姐的父亲死了?那她…她怎么没去战场啊?”

“或是上天怜悯吧,凌云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它终于给了她一个安宁的机会…抚将军那一祀新祀前,觉自己心性有失,回帝都求了公主,将凌云留在身边,再别派驻沙场,绝了凌云危安的使命…是以,她才留在了公主身边。”

“那凌云姐姐也是不想上战场的吧?”

“本是不想的,她儿时便是被逼迫去过的,心性未成,差点起了魔性,是公主告诉她父亲要将她暂留身边,等她长大成人再行打算…她也是因此而责怪自己,若不是她不愿征战,抚老将军也不会常年都不得归,最后失了心性…”

“…那她,肯定很难过。”

“何止,闹了数月,非要去完成父亲对她的期望,我和公主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她留下来的。”

“她的父亲虽然小时候对她不好,但还是爱她的,他肯定不愿意看到她再去打仗了。”

“是啊,是爱的,只是迟了太久,还是…还是这般殒命的…凌云冷冽沉郁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凌云姐姐不冷的,她很关心人,只是不喜欢说。”

“小家伙,没想到你还挺会看啊,没跟人接触过,还能看懂这个。”

“我狼族的兄弟姐妹,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我知道他们关心我,怕我没有毛发,会冷,就挤着我睡,我猎不到吃的,他们便叼来给我,山林危险,每次遇到危险,他们都会保护我,就算我拖后腿,他们也不会丢下我不管。”

“这般的话,你是比凌云幸福多了。”长离抬手抚了抚三三柔软的碎发,轻轻的笑道。

“但是,我的父亲,却从来都不爱我,最终还是要把我送进地狱。”本来因说到狼族亲友而洋溢出幸福的光芒,突然又暗淡了下去。

“你父亲要杀你?”

“不是,二姐被卖到一户人家做媳妇,受不了痛苦的日子,逃跑了,父亲把我抓回去抵了二姐,如果不是我头发剪的太短,要等我留长了再送过去,我可能也没机会跑出来了。”

“成婚是幸福的啊,怎的就痛苦如地狱了?”

“那只是在二哥读的小说里吧,现实生活里不会幸福的,我大姐嫁人后受不了那痛苦,自杀了,她曾经回来看过我,告诉我千万不要嫁人,那是地狱一样的生活。二哥跟我说,二姐嫁人时也曾自杀过,被我爹给绑了拉去的。”

“怎的会,你大姐二姐莫不是骗你的,成婚怎…”

“长离姐姐,你成婚了吗?”

“未曾”

“那就是了,你不知道,那多可怕…”三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抬头望了那已经从北边山林间跃起的冰轮北端。后半夜了啊,好像一点睡意都没有。

凌云侧脸看向沉默的三三,她眼里闪了莹莹的泪光,眨眼间沾在了长长的睫毛上…她也禁了声,未再辩驳,她怕扰了她的思念…

或许,若她再执意辩驳下去,将爱情的美好讲与这个年幼的孩子听,告诉她婚姻的快乐和携手老去的幸福,便也不会有后来那转世轮回里的情缘纠葛了。那么,启明星宿也就不会翻越历史的长河,蜿蜒出亘古弥新的风景…冥冥中,折转轮回都是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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