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威再次见到严梅是在他来到马来西亚后的一个礼拜,在一间华人咖啡屋,严梅穿着过膝的碎花长裙静默的坐在那里,邝威怔怔的盯着落地窗里映出的那抹影子,严梅瘦了,脸上一点妆都没有,而且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气息里,和以前那妖娆自得的模样判若两人,邝威心猛的一疼,他以为严梅现在过得很滋润很悠闲,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憔悴,邝威也一直以为他看她过得不好自己心里会平衡些。其实不然,据说看到自己曾深爱过的人过得很好和过得不好都是最让人难过的事。
邝威终于明白这是怎样的心情。只是严梅啊,为什么你情愿在这里落寞神伤都不愿意回去呢?邝威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严梅,如果不是严梅起身准备离开,或许邝威就会这么一直看下去,看到时间流走多少都感觉不到。
严梅利落的起身,从包里拿了墨镜罩在自己眼睛上,出咖啡馆时一阵风吹过,发丝飘扬,便让邝威回了神。
看着严梅走了几步折进个巷子,邝威便疾步跟上,可等邝威跟上,严梅便已经失了踪迹。不管邝威在怎么紧张都找寻不到任何线索,严梅就这么再一次消失在邝威的眼里。
接下来的几天邝威就守在咖啡馆前,守着这唯一一个线索。直到马涛打电话给邝威。
“邝威,最近好吗?梅子怎么样了?”马涛的声音虽然低却还是那么的洪厚。
邝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马涛虽然是严梅和邝威的介绍人,但马涛如严梅的父亲,一个家长问自己他的女儿怎么样了,邝威居然说不出埋怨严梅的话。他也不能埋怨马涛把严梅介绍给他,因为马涛的确给了他一个能爱上的人。现在的状况邝威居然第一反应是想瞒着马涛的。
“很好。”邝威说话说的无精打采,他不想让马涛知道他马上就要跟严梅离婚的消息。
“为什么骗我?”马涛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骗我,因为你敬我,才不敢把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吗?”
“马叔叔,您既然都知道还来问我干什么?”邝威继续说道:“我不告诉您实情,一是敬重您,更多是我还爱着梅子。我想护她周全。”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那你找到她了吗?”马涛可能一直都关注着这对新人吧,只是他以为严梅只是使使小性子,小的时候也经常会离家出走,但只要当时那不开心的劲过去也就回来了,但没有想到这次消失这么久,让马涛都有点绷不住了。
“没有,我现在在马来西亚。”邝威话音刚落,马涛就急忙接道:“你是说梅子在马来西亚?”
“对!”
“我也在马来西亚。”马涛沉默了会说道:“有她消息吗?没有的话现在来我这边。”
邝威见到马涛是在一家医院里,医院里特别安静,大厅除了几位接待的护士基本上没什么人,这样的医院的服务对象就是那些非富则贵的人吧?
邝威在二楼201室看到马涛,一间适合一个人住的套房,设施齐全,邝威刚进去时马涛正坐在沙发里换电视频道,沙发背对着门,邝威进去只能看到马涛头发开始稀少的后脑勺。
邝威疾步走进去盯着马涛上上下下的看:“马叔,你这是怎么了?”
马涛见邝威爽朗一笑:“病了,生老病死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可是,你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你不是……”
“我是啊!我想去创造一个干净的世界,这里就很平静,生命开始在这里,也会消逝在这里,所以来这里的人内心出了原本的生命其余都能放下,这里逝去的不只是生命,还有欲望。只是这里不适合有能爱的人罢了。”马涛说完哈哈一笑,微微挪了挪身体示意邝威坐在他身边。
“马叔,您这是什么病。”邝威僵直的坐在马涛面前,他都无法消化这个现实,当初那样叱诧风云的人物。
“癌。”马涛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开始变脸:“今天我可不想跟你说病的事情,我只所以躲到这么清净的地方就是害怕太多的人来安慰我、同情我、然后叹世事无常,我不想临了还面对这些,忙活了一辈子,想清清静静的呆着,所以别问我病的事情,也别问我怎么会这样,没有原因,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有个因有个果,我对身体不好,身体自然就不想迁就我了,正常。”
马涛的脸显得很苍白,整个人的身体状况也较以前弱了很多。
马涛摸了一把头发:“就是这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护工说要给我剃了,我硬是不让,就只剩这几根烦恼丝了,能待几天算几天吧。”
邝威点点头,心里突然变得很沉重,却不能说什么。
马涛见邝威安静下来,转头叹了口气回头继续跟邝威说:“我让你过来,是拜托你赶紧找到梅子,把她带回去。”
“我也想,可梅子不想让人找到我也没有办法,在马来西亚找梅子那就是海底捞针。”邝威说道,突然豁然开朗:“除非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有什么东西再吸引她,找到那个源头我就可以找到梅子,并把她带回去了。马叔,你知道马来西亚有什么吸引严梅的东西吗?或者,有什么严梅所在意的人。”
马涛拍了拍邝威的肩膀,马涛半开玩笑的说道:“呵呵……如果我真知道马来西亚有什么她所在意的人那可能就只有我了吧。”然后转头看着邝威:“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邝威就在马涛眼里看到了认真,邝威一时间就被这种认真给怔住了,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种莫名的不安就在心里迅速的生长起来。他从马涛突然的坚定眼神里感觉到某些他好像一直忽视掉的东西,他突然相信严梅出现在马来西亚真的是因为马涛。这个想法一下子闯进马涛的脑海里,让邝威不由的联系到太多以往的事情,所有的点居然莫名的在邝威心里画成了一张图。
邝威突然好像明白了严梅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也仿佛明白了马涛为什么突然离开中国,就连他们的婚礼都拒绝参加。一下就清晰了。
邝威就这么看着马涛,不知道该如何消化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她都能做你女儿了,你从小看她看到大。”
“所以呢?我从小一直守护她,以一个没有血缘的家长的身份,我为她付出的心血一般人怎么懂?你以为你对她做的够多了吗?我付出的可能是你的百倍。她对我有点感情是不是就让人那么接受不了?但我们的关系一直是光明磊落的,一直都是你看到的那样,该离开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如果你这么想我们的关系,我会生气,因为如果我们真有什么,我即便是死也不会把我承认的女人推进你的怀里。你把我马涛当什么?梅子是我最疼爱的女人,我怎么忍心伤害她?”马涛憔悴的眼睛里突然显现出鹰一般的光,只消一秒便也退去了。
邝威看到出马涛对严梅的感情,他一直以为这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今天才发现这份爱里夹杂了太多太多。
邝威离开医院时正值护工们换班,楼道里穿着淡蓝色护工服的身影来来去去,邝威突然就被一抹身影给吸引了去。虽然那护工戴了口罩,可那样的神韵邝威觉得似曾相识。尤其是前几天见过严梅以后,那时候严梅那样的阴郁冷漠的气质突然就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邝威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开口询问:“您好……”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邝威突然转身极速离开,邝威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快追上时,另一个护士挡在邝威的面前,礼貌性的微笑:“请问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她!”邝威就指着那女人离开的位置。
“您找她是因为什么?认识吗?”护士警惕的看着邝威:“她跟我说她不认识你,你把她吓到了。”
“她是我太太。”
“怎么可能?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哪位护工的先生在马来西亚,她很爱她的先生,因为要为她生病的先生看病才来到我们医院做护工的,她对她先生感情真的很深,经常性的加班,为的就是能陪伴走更长的路,所以您也不要有别的想法了。您一定认错人了。这边是禁止外人入内的。请您谅解。”护士几句话把邝威拦下。
邝威已经看不到那抹影子,又被她逃掉了。只是她那生活在马来西亚生着重病的先生不就是马涛吗?应该就是马涛吧?
邝威多想告诉面前的人,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女人名正言顺的老公。但是邝威忍下了。
邝威道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退出了医院。
邝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马涛把爱着他的严梅介绍给自己然后独自逃掉,可他怎么会想到严梅就在他的身边呢?这算什么事情?
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