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苦情巨树,孕天地之灵。
谁也记不清,它与这世间争斗炼造了多少回合,磨合化解了多少春秋,又于此存活了多久凡胎的轮回命数……谁都不会知道,因为没有生灵始于它之前,在它之前的世间,怕是连时间和空间都是混沌不堪的虚无吧。
遂,后世云:此乃生命之树,万物之母。
苦情巨树,历百年才生发新芽,三千年待花苞形象,再九千年盼得花蕊吐芯,而后再数万年修得绒花飘摇,携种而飞。
算来,苦情巨树育成一年轮要历万万年之辛苦。几岁日月交替,盈盈神迹才化而为种飘散世间。苍茫之海,弱瘠之土,熔岩之坻,无不悄然叩求生命之种俯就于己,盼其带来神的指引和祝福。
我,便是那万万颗飞旅种子中的一个。一众绒花种群随自己的因缘缥缈而散,我亦顺意而行。
我于洪荒蒙昧中漂浮数万年,紫电雷鸣侵袭中断裂种壳,大千世界中辗转反侧,而后又在激流、山川、大泽、赤海……间断浸泡数万年,
不知我又漂浮多久,只闻这世间几遭毁灭又几遭重生,天地已然分明,日月星昃归位运转,山川河流顺势生成,良土生机勃勃,而后耳边逐渐嘈杂起来,大地似有生灵统领占据,懂得播种,懂得畜牧,一切变得热闹起来。只觉沧海桑田,桑田沧海又演变来回数多次,我俨然倍感疲倦。
镇定心弦,择一处花香水美,雨露滋润的好去处,卧于深土,扶正睡姿,只觉眼前一片迷离的星星点点,我终于疲惫的睡过去了。
弱风袭袭,暖阳照我,是我第一次真正有知觉的感受。说来这此前种种,或皆为我梦中所见,一梦惊醒,梦中见闻全便虚空。
我自从破土而出,到生长成亭亭玉立的小树苗,竟已过八百年余载。
奈何黄天厚土,对我如此苛责,这同林周边,子子孙孙都演变好几代了,我却依然不见拔高之势。只得在漫长的年岁交合之间独自消磨。待到同林几个树种灭亡,待到同林几个树种新生,不知觉我的存在早已成为超越时间边界的老祖宗,可身形却依旧在缓慢中生长……
当风起之时,叶随风舞,耳畔传来的都是林里老儿的碎碎念。
你可听闻东洲大泽断珏山处的那棵独苗苗?
八百年无花,八百年无果,至今未见绿叶蔽天。
怕是枯死树苗,待到腐烂归于土。
怕不是早已死木难逢春,腐朽化成土。
怕只是怪谈,八百年生机,何苦不见遮天蔽日?
……
不必再说,我已听得厌烦。却无法反驳。
……
你可听闻那与山同岁的那位老妖祖,至今未幻化人形?
你可知它心中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