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的功夫,一个蹒跚老头就在人堆正中央凭空消失了,莫非真是撞了大仙了?疲苦的村人悻悻离去,看热闹的也终散去,只听妇人于其后呜呼哀哉不知如何自处。
半生拖着疲惫的身姿也踱步回家而去,本灵君的仙灵就在其后飘飘跟紧着。他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没想到,此次下凡,机缘巧合本灵君倒是见识到了人间的灾祸。不过,那老道士有没有能力治疗水疾,救助陈塘村民,本灵君是存疑的。毕竟本灵君割出千白年的灵本体化作的木芝草,都救不活半生的亲父。唯独这点,是万万没有理由的,其中必有跟节所在。
说来,这陈塘村的水疾着实古怪,来势汹汹定有内因……
本灵君正思索着,猛地似被千万双眼的目光刺穿魂灵,本灵君的虚灵不自主的寒噤,只觉阴风阵阵,似冷索索的剑枪穿过胸膛。我猛地回头,只见行人匆匆,日头渐斜。思忖着怕是阴阳相割时天地不稳,这才冲撞了本灵君。不过念着这虚灵本就晃着微弱之力,我想着下山这许久,也该回断珏山,好好将养才是正事。
谁都不曾发觉那踏云而去的老道儿,就躲藏在街头墙角暗处打量着一切。他眼神如炬,目光似剑朝着与其擦身而过的半生及其身后晃悠悠的灵魄刺过来。老道儿冷峻如霜的脸上皱纹密布,殷实的胡须底下竟藏着嘴角似有似无抽搐,或是饶有意味的微笑……
本灵君跟着半生更近些,如今这灵球虚弱得紧,稍有不慎怕是要魂飞魄散了。若不是还有一事放不下,早就该回山去寻那个石头心的山神也好,不过是再放下本灵君的面子,倚老卖老去讨好那胡三,求人家使些手段,稳一稳本灵君的根基。
说来那硬石头胡三也算是本灵君的得力依仗之人。他那断珏山顶的洞府里可是藏了不少的宝贝,灵丹妙药自然也是数不胜数,求一味丹药与本灵君固神,纵使他不舍得,不过就是本灵君放下面子好好与他将说将说,胡三嘛总是会肯的。
不过,说到胡三山神府里的宝贝,什么奇珍丹丸数不胜数在别处自然是打紧的,可在断珏山顶也就只是凤毛麟角罢了。其实山神府里最要紧的,是里面还藏了不少的娇羞——那些被咱断珏山主神山神大人极致美丽形容禁锢住春心的妖仙们。
什么被雨淋后迷了路的小青蛇,什么朝拾花露做谢礼的小花妖,什么下凡历练途经此处的小仙娥,什么被逼婚出逃的苦命女郎,什么偷拿压箱嫁妆“南极众星图”的胡苏四小姐,什么偶得臻品“冰封的甘酿白玉露”的桃花姬……
也是奇了,那些被山神美色镇住的妖仙总是能有一万个理由往山神洞府里扑。所以说胡三的珍宝也大部分都是迷恋着他的妖仙们那里得来的供奉。据说,胡三这厮被上了姻缘的黑名单册,各家悲怆的老父亲都是禁止自家女儿家们与其相看的。独怆然而涕下的老父亲心里满都盘算着,自家有那实力招婿也好,没那实力惹得姑娘们一身的春心荡漾,可如何是好。再退一万步讲,就算能招其为贤婿,怕自家女儿也没那功夫阻挡外边前仆后继的曼妙迷妹们。
所以说姻缘届有个无人能敌的头号公敌,那便是断珏山顶美绝美色的福山山神。更有三界流传的不成文真理,便是:
“见了福山,误了终身。”
不知那天上月老儿能否促成咱断珏山主神的好姻缘,能真有一位女娥镇得住胡三的艰难薄缘。但若是本灵君是姻缘仙的话,定是要好好给其打算一番,早早了定其姻缘。就不难为世世代代的女儿家痴心追寻,误了自己也纠缠了人家。
可别误会,本灵君与那山神仅有甚少的几面之缘,我可是从没拜访过山神大人的洞府,能知道这些趣事,还都仰仗着林子里的八嘴鸟。他们到处飞扬各种演讲,各种断珏山的碎事,八嘴鸟全都能给你编成曲子唱的空谷传响。
本灵君一般不喜这些咋舌的小雀,扰乱本灵君的清净可是头等大罪,所以八嘴鸟一般不敢在本灵君那地界叨扰。不过若是近来无事十分发闷时,本灵君也会宣来那多舌的鸟儿讲讲山中趣事。那时本灵君总会挑一日头明媚之日,舒展着枝杈与叶络,静静的趴伏在湿润的黑土上,打着哈欠听八嘴鸟的新曲。
八嘴鸟的故事总是紧跟新潮,婉转动听。可要说谁家的碎事是八嘴鸟的得意之作,是讲的最生动可人的?别人喜好评判本灵君不知道,要说本灵君的话,定是更喜欢听山神大人的府中趣闻。
本灵君正想着,转眼间竟已到了半生家门口。能被过往吸去注意力走了神,想来也是一件趣事。
说来,我那放心不下的事便是木芝草了,这才一直跟着半生回家。本灵君只想验看一事,那便是为何木芝草未起效果。本灵君对自身的灵力很是自信,毕竟本灵君身长于断珏山最纯净之地,历经日月精髓,未经凡尘困扰,从不食其他生灵精魄亦或是人血凡肉,灵魄自是最纯净不过。外加上本灵君冒着魂飞魄散之危险割出的千百年灵力,如何不能教人起死回生?
这其中的古怪,本灵君定然是要验看一番。
“你怎么还在?”半生整理着桌案,背对着本灵君突然就是一语。
本灵君一惊,没得道理,难不成自己的灵球被一个凡人看穿了?怕不是本灵君虚弱至此,竟然隐身的法术都被破了干净?正想着是不是还要幻化出喉咙,与半生这小郎君解释来龙去脉,或是编一个什么故事能令凡人接受起来容易些……
这当时,一直小青蛙从茶水碗后面蹦跶出来,咕咕呱呱的咕哝着腮帮子。好一个呱娃子!原来半生是在和它说话呀。
这孩子,还真让本灵君不省心,差点吓得咱心脏跳出来。自然,现如今这灵光球状态下的我,是没有心脏,更没有心脏跳出来这一说的。
“你是在找它么?”半生一只手托起呱娃子,踱步向里屋床榻走去。
只见一株青翠秀丽娇花朵朵的嫩草新叶,好好的生养在花盆中,可见是经过悉心照料的。其一尘不染,而又清秀靓丽,于这灰烟缭绕的陈塘村,于这死寂苦楚的房间,带来黎明春露般的生机。
这不正是本灵君的木芝草么!
此时,只听得穷苦空旷的陋室里,回荡着呱呱的清亮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