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陈安双找着U盘里今天要放的英语听力,列表里一大串的文件让她找起来有些费力,罗素然早上拿去借鉴的作业还没有还她。
她看到刚拎着拖布从走廊上回来的江舟,连忙喊住了他:“江舟,早自习开始前有人来咱班门口还我作业,我现在走不开,你出去帮我等一下那个人好吗?”
江舟放好拖布就出门帮安双等着了。等了一会,早自习的铃声都响了,江舟才在楼梯转角看到一个人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江舟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还在讲台上调试英语听力的安双回头看了门口一眼,罗素然已经来了,但是江舟只是看着罗素然,站在原地没有接作业。
“对,那个就是我要等的人,江舟你帮我接一下。”听见陈安双在背后的声音,江舟仿佛才有所行动,陈安双转回身放出了英语听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江舟和罗素然好像是认识。
体育课的时候有老师通知安双门卫处有一个她的快递,门卫处从来不让学生接収快递,跟老大爷陪了许多笑脸才拿回来那个包装精巧的小盒子。
拿到快递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送给她这个的人是谁了,一个住在离她所在的北方边陲小城很远的南方大城市里的人,一个自她初二起就从身边飞到了遥远之外的地方的人。
安双拿着盒子一步一步朝楼梯上走,有关那个人的回忆像画轴一样被铺展开来。
初二的一段时期,有无数个夜晚安双是在摔砸东西的声音,亲友来家中劝说的声音,吵架数落的声音中睡去。
“你炒股的事情我支持过吗?现在银行要来收房子,我们怎么办,安双那么小以后她住哪,都是你一手把这个家变成这样。”妈妈不知疲倦地数落,陈安双却听得疲倦了。
良久的沉默以后,爸爸说:“咱俩离婚吧,离了婚房子不属于我的财产,银行就不会收走了,安双跟着你过,我去青岛找我姐要份工作,我会给你们生活费的。”
“快得了吧,你现在还有啥,别想着给我们生活费了,你自己过好够养活自己就行了。”
那天晚上安双没有睡着,在屋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一刻她是怨恨爸爸的,哪怕后来她也承认这确实是保证她物质生活最好的选择,但她总感觉爸爸对她有些抛弃意味,这种感觉有时会像虫子一样噬咬着她心上的一角。
后来听说爸爸在青岛跟着姑姑事业做的很好,几乎没有凭借和姑姑的关系,凭靠自己的业务能力赚了很多钱。安双无意在亲戚的微信上看到过有关爸爸的一段视频,公司的年度总结大会,爸爸站在酒店前面的台子上,身前的桌子堆着几摞高高的奖金,姑姑激动地在人群面前介绍夸奖爸爸,陈安双知道爸爸过得还不错,她松了一口气,忽然放下了负担多年的隐隐担忧。
往常上到班级所在的楼层安双都会明显地感到疲惫,哪怕是走了多少次也还是会不习惯爬楼梯的吃力,但是抱着快递盒子她完全感受不到小腿酸痛感,回到座位上迫不及待拿着裁纸刀划开了盒子,一个低垂头颅的天鹅商标,打开盒子,是一条镶满碎钻的钥匙形项链。
“这不是施华洛世奇的浪漫钥匙吗?”江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你不是去上体育课了吗?”安双都没注意什么时候空空的教室里多出来了一个人。
“我是回来拿球的,”江舟说,“礼物挺会挑啊,有眼光,施华洛世奇的天鹅项链都烂大街了,这个小钥匙还挺别致的嘛,就是好像容易掉钻。”
“你怎么这么了解?”
“额,我帮别人挑过。”江舟尴尬地笑笑。
江舟的话提醒到了安双,眼光,就凭着自己的眼光,安双就知道爸爸的眼光也好不到哪去,还有爸爸什么时候会给自己挑这么玛丽苏的礼物,从小到大攒的生日礼物还堆在老家窗台上,收音机,学习机,随身听……而这个撞入少女内心的礼物,显然不是爸爸一贯的挑礼物手法。
她早听亲戚说了,爸爸刚到姑姑公司最落魄的时刻,有一个年轻的同事特别支持爸爸,并且和爸爸一同做大了业务,后来顺利成章地变成了爸爸的女朋友。
江舟还是没有走,他试探地问:“是杜若送的吗?”
陈安双抽出项链下面的纸条:“女儿生日快乐,爸爸祝明年升学的你,用钥匙开启新的生活。”
“啊,抱歉抱歉,嗯,恭喜啊今天你过生日了。”江舟变得手忙脚乱。
“道什么歉啊,杜若的事情怎么可能现在还会伤到我,我就那么卑微吗?还有我生日是明天,不是今天。”和江舟祝她生日快乐,他当然不用问为什么生日礼物爸爸要用邮寄的方式送给她,生日礼物被江舟看到她也用不着解释那么多。
妈妈在家庭遭遇变故的时候选择了最大面积保全家庭的方法,爸爸的新女友在爸爸最落魄的时候选择了义无反顾的支持,现在她所能看到的结果,是这些无奈的大人各自做了不同选择的结果。
安双不再把好坏是非作为判断事情的唯一标准了,在生活里面,每个人都只能做到尽力,而不是做到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