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左宁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想过去拉住她,往前走了几步,才想到自己无影无形,只得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那边的赵云峰,此刻,正抱着满头是血的玉溪,无声哭泣。
“这样的结局,怪不得你会有如此深重的恨意。”左宁说。
“爱人欺骗,骨肉分离,世上的哀痛,也不过于此。”
“那此刻你可觉得恨意减轻了吗?”左宁问道,从心底里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
果然,朝露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见面前的画面转换,竟是还有下文的样子。
左宁和朝露屏住气息,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大雪纷飞,万物萧瑟,一座孤坟,映入眼中。坟墓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周围的树木也十分粗壮。不过石碑很是干净,看得出是经常有人过来清理。
左宁前走几步,看清楚了石碑上的碑文,“爱妻玉溪之墓”。碑上没有署名,想必是赵云峰所立。
朝露一声冷笑,“他终究还是个薄情的人,连在墓碑上署名的勇气都没有。”
“他身份非比寻常,给他的妻子立碑,可不是一件小事,”左宁揣度着。
正说着,远处走来两个人,两人停住交谈,看他们渐渐走近,“父亲,你又来看母亲了,天寒地冻,你也不怕伤了身体。”说话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得明目皓齿,顾盼有神,非常美丽。
“你母亲一个人会寂寞,我多来陪陪她,她在下面也会高兴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说道。
朝露的泪水立时溢满了眼眶,没错,那个老者正是她又爱又恨的赵云峰。可是,那位姑娘呢?为什么她会叫她母亲?
正疑惑间,姑娘已经点燃烛火,摆好贡品,一边擦拭着石碑一边说道,“母亲,我和父亲又来看你了。我已经定亲,是孙侍郎家的三公子,我见过他,很文雅的一个男子,你就放心好了。
还有,父亲每回来都会让我说一遍的,当年那个摔死的婴儿其实不是我,我早就在刚出生时被父亲掉了包。他也是怕一旦张玉方知道实情会对我们不利,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可是最后,你也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说出来,便这样含冤去了,父亲真是悔得肝肠寸断,总是怪自己没有早先就知会你,母亲,你不要怨父亲了。”
左宁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玉溪生产当日赵云峰一定要执意留在她的身边,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只是,他思虑再周到,却还是没有料到玉溪会刚烈寻死,终成了一生的遗憾。
“唉,”她叹道,“若是当时你再多给他一分钟的时间,或许你们的结局就不会这样凄惨了。”
朝露没有回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已经长大的婴儿,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让人看了心疼。
“玉溪,”赵云峰对着墓碑跪下,说道:“我负了你,所以我用一生来赎罪。今生我没有娶任何人,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只是因为身份限制,不能正大光明地将你葬入族中,望你千万不要怪我。
听人说,自戕而亡的人因为恨意深重不能转世投胎,所以我每次来都会带上玉儿——我们的女儿,都会让她跟你说一遍当时的真相,也许你哪一天经过,就听到了也说不定呢。只希望你能够化解怨气,早日轮回,若是有缘,我们再见一面,纵使我舍掉性命,只要知道你原谅了我,我也无怨无悔了!”
朝露的泪水早已流了一脸,一只手情不自禁的伸出去,像要抓住女儿,又像是要拉住赵云峰。
恰在此时,左宁和玉溪的眼前升腾起淡淡的烟雾,“呀,时间到了!”左宁说。
朝露前走几步,似要冲出烟雾的包围,怎奈烟雾越来越浓,连跟前的人都渐渐看不到了身影。朝露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嚎啕大哭起来,“玉儿,少爷!”她仍在用旧时的称呼唤他,左宁暗叹,她终究还是深爱他的。这份彻骨的爱,即便是过了数百年,也没有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