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时左宁还小,加之他们在上海有没有什么亲戚,所以关于父亲的后事,左宁只记得自己的悲伤和无助,其他的事情倒没留下什么印象。
母亲的逝世就不同了,作为富贵之家的林氏一门,各个细节,无一不细致,无一不豪华。以至于后面的头七直到七七,左宁都在他们的安排下,奔忙不休。有时甚至在梦中,还在那些忙乱中抽不出身来。
终于到了母亲的七七,所有的仪式结束后,左宁长长的吐了口气,虽说此刻的想法也许有些不孝,但左宁的确是感到自己的生活终于又将回到正轨了。
送完宾客,左宁和林氏兄弟告别,照例还是拒绝了他们护送回家的好意,径自走到大门处。
“左宁,你等等!”
左宁闻声停下步子,林旭从后面追了上来。
“还有事吗?”她问。
林旭喘了口气,“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母亲身后事办完,你是不是从此再不登我们林家的门了?”
左宁很奇怪他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想了想,很诚实地说道:“我觉得以后没有再过来的必要了吧。如果去祭拜,我可以直接到墓地去。”
林旭冷笑,“你还真是个冷心冷面的人!”
左宁察觉出他的话中带刺,皱着眉说道:“我哪里就成了冷心冷面了?你说这话我还真是不明白!”
“你还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好,那我问你,我们家对你怎么样?”
左宁点点头,“很好。”
“那你为什么就不打算再登我们家的大门了?”
左宁失笑,他竟然在为这个生气!“我和林家唯一的纽带是我的妈妈。如今,妈妈已经不在了,我觉得,再来林家,似乎是没什么理由吧。”左宁尽量回答地婉转,以免激怒这位看似已经冒出点点星火的林家二爷。
“你妈妈是林家人,你是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把我们当成一家人?非要每次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副清高模样吗?”
林旭说得不客气,左宁听得也不舒服,她不明白,自己不想再跟林家有交集,怎么就惹得这个少爷不高兴了呢。难道非要自己也承认自己是林家的一员不成?!
左宁的回答于是也强硬了起来,“说实话,我能陪妈妈最后一段日子,并不是就说明我已经原谅了她对我的抛弃。可是,她毕竟给了我生命,所以,作为回报,我必须让她走得安心才好。对于林家……”左宁停了停,“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我对林家有挥之不去的心结!”
林旭一愣,他没有料到看起来温文有礼的左宁会说出这番话,直接得令他有些出乎意料,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可他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定了心神,“你知道你说话这样直白,会很伤人吗?”
左宁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如果真的让你接受不了,我道歉。”又说:“你们兄弟都是好人,相处这段日子,对我也很是照拂,我自然是感激的。可是,每每想起在我缺失母爱的那些日子里,我的母亲,却在你家,安安稳稳地做着林夫人,扮演着贤良淑德的角色,我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始终都是沉甸甸的。”
“所以,你屡屡拒绝我们的好意,拒绝同我们成为一家人。甚至是不是早已打算好了,从此便老死不相往来,再见便成陌路?”
林昭见弟弟与左宁交谈了很久,远远看去,两个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不放心,走过来,刚巧听到林旭这样责问左宁,出声止道:“林旭,你怎么跟左宁这样说话!”
林旭回过头,眼神竟似受到伤害一般,充溢着不满和委屈:“大哥,你没有听到这丫头刚才说的话,大嫂走了,她竟把我们当成洪水猛兽一样,从此避而远之了。”
林昭心里明白弟弟的意思,为了不让双方尴尬,便打着哈哈,“左宁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你不要说这话让人家生气。”
“大哥!”林旭还想说话,被林昭制止了,“左宁,天色也不早了,你执意不肯让家里的司机送,便早回去吧。免得回去晚了,你姑姑着急。”
左宁微微颔首,“那我就此告辞了。林先生,还是要多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说着,鞠了个躬,“多谢!告辞!”
说完,直起身子,扭身而去。
林旭又气又急,“你听听,到现在还是在称呼你'林先生',明摆着就是和我们泾渭分明,不想再有任何联系!”
林昭倒笑了,“你这也是奇怪,人家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便随她好了,你怎么就这么气急败坏了。”
“我……我……”林旭吭哧了半天,“我想替大嫂照顾她!”
林昭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左宁已经是成年人,又有姑姑在身边,她完全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咱们操心。林旭,我从未见你对哪个女孩子这样上心过,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