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先去准备着?”德言要是再不说话,南乡都快忘了旁边还站着个人。
“德言君准备什么?”南乡不解。
“今日除夕,鞭竹,香烛,年画,对联这些先不论,这么大桌孩子的吃食总要准备准备。这会儿也该要响午了,再晚点准备怕是来不及。”
南乡略显窘迫,毕竟她昏昏沉沉睡了九年,醒来的两年也根本没心思去过年。伽叶亡国前在山上时,红槿是个怪人,那是一提过年跟听到什么稀奇日子似的。苎萝山上自从伽叶亡国这么些年,也一点人气都没有。久而久之,也就没想着过年还得这么繁琐。
“那德言君你等等。”南乡说完往自己袖口里掏着什么东西,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身无分文,连这身衣裳都不是她的。
德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这么瞧着她,“等什么?”
南乡尴尬地放下袖子,“没什么,德言君先去购置晚上的年货吧。”
等德言走远,南乡方才舒了口气,'身上没银子真是不方便行事。'
南乡交代了几句,便回自己的客栈换洗衣物顺便取银子去了。
破庙里的孩子也懂事,在虎头,冬哥儿两个孩子的带领下开始收拾杂乱不堪的屋子。一番折腾下来,原本杂乱不堪的屋子被收拾的有模有样,接着他们又把一张旧木桌移到屋子中央,冬哥儿见桌子一脚短了一截不是办法,在屋外寻了块平整光滑的石头垫在桌下,满意的插着腰欣赏自己的杰作。
南乡回到客栈,见到老掌柜,将狗丫头已经走了的事情简单告诉了他,当然并没有提和傀儡娃娃大打出手的事情,“唉,这世道不太平,连带着娃娃都遭殃。可惜那娃娃才几岁哦…”
南乡说出今晚要去破庙过年后,老掌柜提出也要聚聚吃顿年夜饭。“店里今晚有伙计看着,再说大过年的有几个愿意出来吃酒?今晚老头子我也去孩子们那儿,就让店里那几个小子一起过这个年吧。”
南乡当然乐意之至。
破庙。
“德言君,你和姐姐和好啦?”
冬哥儿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德言一时没反应过来,遂想起那日他说过的话,虽然不知道这'和好'或者之前说的'闹矛盾'一说是怎么一回事,但德言就是点了点头,“嗯,和好啦。”他和南乡'和好'总比'闹矛盾'听着好的多。
冬哥儿还不罢休,“姐姐那么漂亮,你惹她做什么,小心以后她再也不理你了,你就可劲儿后悔吧。”
“你小子懂得多嘛。谁教你的,嗯?”德言作势又要摸冬哥儿的头,这次冬哥儿没有闪躲开,“没有人教我。”冬哥儿边翻德言带来的一众爆竹,边说,“宝儿姐被那个恶少爷打死之前,我还惹着她生气了呢……后来宝儿姐被抬回来的时候,声音哑得都说不清话,我一直在她旁边说对不起,宝儿姐一直呜呜咽咽的,我也听不清她的话,直到宝儿姐咽下最后一口气,我都不知道她究竟原谅我没有,唉……早知道,早知道之前听她的话的。”冬哥儿说到这儿,“对不起啊,德言君,我好像没告诉你宝儿姐是……”
“你继续说。”德言从之前冬哥儿他们和南乡的谈话,知道宝儿姐是以前也住在破庙的一个孩子。
“所以德言君,不要惹着姐姐了。”冬哥儿不忘补充。
“哎,不对,德言君我不是说姐姐会死,啊呸呸呸呸呸…今儿是除夕,我好像说了几次这个字了。”
德言宽慰他,“无妨,童言无忌。不过,我发现你刚才说的特别有道理,我受益匪浅呢。”
“真的?!”
南乡一进门就听见冬哥儿不小的声音。
“姐姐回来了!”
“还有爷爷,包子爷爷也来了!”
老掌柜爽朗的笑声随之而起,“今日除夕,爷爷我没带包子,给你们带了点儿其他东西。”
“那今晚我们这儿可热闹了呢!”虎头接过了老掌柜递过来的包裹,“谢谢爷爷!”孩子们便围在一边儿去看包裹里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德言君,这是郑伯。”南乡已知老掌柜的姓氏,如今介绍起来便介绍作了'郑伯',而德言君早已候至一旁,“郑伯好。”还作了个揖才完。南乡没曾想德言竟然如此谦卑有礼,“郑伯,这是德言君。没有提前给您说明白德言君在这儿,是这其中的过程太过曲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
郑伯大吃一惊,“德言君?这便是住在月华楼那位德言君?”
“正是在下。郑伯不必惊慌。在下只是一届后辈,恰巧知道些不足为道的俗事罢了。”
郑伯此前只觉得这年轻人气度非凡,没想到就是那位世人口中通晓天下之事的德言君,“德言君言重了,老头子我早闻大名,没曾想到你如此年少有为。德言君声名远扬已有数年,这样算起,德言君还是个少年郎就……”
“哈哈郑伯说笑了,在下早过而立之年。”
南乡听到这句话倏地又想起自己的年龄,'而立之年,居然和我差不多……'
“看不出看不出,德言君看上去和南乡丫头是一辈人啊,南乡丫头才成年不久吧。”郑伯高兴,问了问南乡。
这会儿子被突然问到,合着郑伯真以为她才十七八岁?睡了这么些年,醒过来却和当年一个样,南乡哭笑不得,况且德言也清楚她南乡不是当年那个小斋宫。
“嗯,是啊。”南乡只得说是,说完更窘迫了。难道真告诉郑伯自己是个二十好几的女人?说了只怕郑伯当自己在说笑。
很快到了傍晚,终于开席。德言从嘉陵有名的酒楼点了热腾腾的酒菜,“这边是挂炉山鸡,鸭丝掐菜,萝卜桂鱼,罗汉大虾……那边是桃仁鸡丁,檀扇鸭掌,芙蓉酥和小豆糕。”德言一一介绍。
“这么多的菜…我都没见过诶。”冬哥儿咬着筷子都不知道从何处下筷,和虎头在那里转着圈的下筷。
幸好德言早有准备,另准备了桌凳,总共坐了两桌,不然今晚这多顿年夜饭还吃不成。
德言,郑伯和南乡三人依次相邻而坐,南乡明言不会喝酒,德言便和郑伯一杯接着一杯酒地倒,嘴里的话也没闲下来过。
南乡倒是又一次惊讶与德言的洒脱随性。
时间久了郑伯的脸喝地通红,醉的不成样子,还要被虎头他们几个拉出去点爆竹去了,“慢点儿走,慢点儿走,咱们今晚把爆竹全都给它点着咯!”
南乡见德言的脸上却毫无动静,既不发红,呼吸也不似酒醉之人急促,只是隐隐闻得他有几分酒气。
'这个德言君喝酒像师父,跟喝水似的。'
“跟我来。”德言起身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