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添红挥手，她不喜欢这个沈先生，挡在梅萱身前，阻断沈先生的视线，“我们赶着时间呢。”
沈先生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垂着头在前头带路了。
梅萱被添红拽着走，顺便回头看了眼旁边的楼上，年轻公子已经不见了。
面生。
有钱。
不拿钱当钱。
梅萱啧了一声，转头找添红确认了一遍银子还在身上。
沈先生将人带到，又挑了一摞书出来，站在一旁等着梅萱结账，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梅萱被看得不耐烦，眉头微微蹙起，转身问沈先生。
沈先生这才晓得自己这样明目张胆看人被察觉了，磕磕巴巴道，“您是梅府五小姐呀？”
他声音压低，叹气似的，听得梅萱想笑，“哪个梅府？”
“我都听旁人说啦，”沈先生声音越发压低，近乎出气声儿了，“刚才你是被府里原来的丫鬟拦下来啦。”
这书生莫不是什么顺风耳不成？
添红挑高了眉，盯着沈先生看。刚才这一路过来，可没见着沈先生问什么，也没旁人说什么消息，这个沈先生去哪里偷偷把消息听了个遍的？
梅萱也一道盯着他看，高深莫测的模样，把沈先生看得直冒冷汗，“我是不是不该问？”
梅萱摇头，“那倒不是。”
她沉默了会儿，又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都不晓得她在说什么。”
沈先生做恍然大悟状，又听梅萱问，“你会说出去吗？把它编成故事，说给茶楼的人听。”
“不不不——”沈先生急忙摇头，梅萱却点头，哦了一声，“那你把我说好听点。”
沈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梅萱兀自点头完毕后又抬起眼皮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会说出去吗。”
这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沈先生瞪着眼睛，额头上都是汗水。
添红将五两银子花光，正叫人将书给送到府上去，梅萱翻了翻，从里头抽出一本拍在沈先生手上，“我下回想听这个故事。”
书册崭新，上书三个大字，江南案。
沈先生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跑出去好一段才松口气，回身一看，梅萱与添红还站在书铺门口候着呢，人群太多，看不清神情，总归是吓人的就是了。
直到看不见沈先生了，添红擦收回视线，小声问她，“姑娘平白无故吓他作甚？”
“我没吓他。”梅萱说。
添红不信。
江南案是几年前一桩连环杀人案，陆陆续续死了好些人，连朝廷的捕头捕快都折损进去几个，却一直没查出个头绪。最后抓着个疯婆子草草结案，弄得人心惶惶，都晓得那凶手还在外游荡，谁晓得什么时候还要继续出来犯事？
梅萱打了个哈欠，招呼着添红准备回去，还没从书铺下来，门口就停了个红粉的大轿子，堵住了两人的路。轿子小窗掀开帘，里头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垂着眼皮打量梅萱，看得梅萱莫名其妙。
轿子姑娘看了会儿，见梅萱没反应，还想从轿子旁绕过去，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叫人，“梅小五你站着。”
梅萱不想站着，她有些累，想坐着，只当这人说话是耳旁风。
添红倒是多看了一眼。轿子里的姑娘看起来的确漂亮，约莫十四五年纪，就是不认得是哪个。
“梅小五！”姑娘大喝一声，轿子里就钻出个丫鬟模样的将梅萱给拦着，轿子姑娘继续喝斥，“我让你站着！”
梅萱站着了，回头问她，“你哪位？”
“我是你姑奶奶！”轿子姑娘吼。
梅萱拔腿就走。
那小丫头也拦不住，添红往她跟前一站就吓得她发抖，这人气势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好像能暴起吃人一样。小丫头往旁边让了让，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人。
“怎么还推人呀？”一路人见了随口感叹道，见了梅萱又觉得面熟，巴掌一拍想起来，“你可不是刚才在那边给一个丫鬟给讹了的小姑娘么？怎么又碰上这种事啦？”
书铺老板得了人通报急忙出来看，就见一姑娘从轿子里跳下来，满脸通红，若不是叫人拦着只怕是要扑到梅萱身上咬两口。
“十姑娘十姑娘！”书铺老板上前劝架，梅萱听见有人这样说才隐约将这姑娘的名字从脑子里给翻出来。
施阳柠。
和梅萱八字不合命格相克见面必须吵架的仇人。
梅萱头疼，添红都顾不上了，脚底抹油就想走。却被添红给拽了回来，提着后颈放在施阳柠面前。
“是柠柠呀。”梅萱一脸冷漠的和人打招呼，“好巧。”
“哈。”施阳柠狞笑一声，也不哭闹了，仗着身高优势俯视梅萱，“好巧。”
梅萱难得有对不上话的时候，她沉默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碎银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头一看，瞧见了不远处一个茶摊上坐着的年轻公子。
“好巧。”梅萱转回头，不等施阳柠说话，拽着她就上了马车，“好巧好巧。”
施阳柠回神时已经和梅萱面对面坐着了，她几乎是下一秒就炸开，咆哮起来，“谁准你上来的！”
“你呀。”梅萱搓了搓耳朵，小声道，“我发现一个人在看你。”
“？”
梅萱指了指轿门，“就不远处一个茶摊，那里坐了个年轻公子。不信你可以叫云珠去看。”
云珠是施阳柠的丫头，刚才被添红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个。
施阳柠拧着眉，将信将疑叫了云珠去看，云珠回来时果然道，“是呢，一直瞧着咱们轿子呢。”
施阳柠：“！！！”
“那是谁？”施阳柠转头就问梅萱，“是不是你招来的？”
“你把我送回去，”梅萱道，“我就跟你说。”
“你不说我马上就把你撵下去！”
梅萱好无助哦。
她绞着脑汁想了想，“大概是看上你了吧。”
施阳柠一怔，脸上红晕还没展开，云珠就小声道，“不可能，那公子看着还不如梅姑娘大呢。”
哦豁。
梅萱还没想好下一句话就被施阳柠撵下了马车，那姑娘气得很，从轿子里探出头瞧见眉头都没动一下的梅萱，眼泪差点被气下来，“梅小五你给我等着！”
说完还不解气，噼里啪啦丢了一堆东西下来，全往梅萱头顶砸过去，“你给我等着！”
梅萱不是很懂，有添红护着，她半点没被砸到。反倒空出些心思去心疼施阳柠。这个小姑娘见她一回吵一回，没找到可以吵架的话题就大声叫名字，吵不过就拿东西扔她，扔不过反倒把自己气哭，偌大的小姑娘了，总让梅萱生出些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
我好无辜哦。
梅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