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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反客为主

苏越早早就到了抱一阁,难得赶在了苏晋前头,像换了个人似的殷勤帮着父亲打水煮茶,一口一个“爹”谦恭至极。苏逸凡不禁好笑:“把绝尘给你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兴奋,臭小子。”

“那是孩儿小,不懂事。”苏越说。

苏逸凡道:“可前几天还横眉竖目的——”

苏越连忙递上茶去:“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既往不咎吧。”

“臭小子。”苏逸凡的心情难得地好,话也不由多了起来,“比起你哥哥当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越十分意外:“我哥?”

苏逸凡哼道:“你以为他出了娘胎蹭地就长这么大了?从前但凡听说羽裳要来,他还不是一早就跑到抱一阁来献殷勤!你俩兄弟把我这儿当什么了?”

苏越大笑不止:“竟有这等事!亏得他能一本正经地训我,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苏逸凡正色道:“小子,你哥哥待你够好了,昨天的事若再有下次,我绝不饶你,听见了吗?”

苏越面露尴尬:“哥又不会跟我计较……”

“他度量大是他的事,谁许你藉此窝里横的!”苏逸凡斥责道。

“爹您行行好别再训我啦……”苏越告饶道,“我知道错啦……”

“知错就好!”苏逸凡瞪了他一眼,才转而问道,“越儿你告诉爹,那个追杀极乐的人是谁?他和笑笑是什么关系?”

苏越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他叫刘洵,就是江湖上流传的天下第一杀手‘七杀鬼王’,是笑笑的……兄长。”

“刘洵。”苏逸凡若有所思地看着苏越:果然,短短一年越儿的性情变了这么多,一半因为笑笑,一半就是因为这个刘洵,看来他的确如传闻般出众,逼得越儿不得不进取呐。

“对了,爹,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明。”苏越道,“笑笑虽然身居高位,但对望月宫中秘事近乎一无所知,大抵是刘洵为了保她周全故意不肯叫她知道太多。”

苏逸凡颔首,又问道:“幽泉绿雪的秘密是谁透露给你的?”

“刘洵。”苏越说,“但孩儿不确定他是从何得知的,毕竟咱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认定下毒之事就是望月宫所为。”

苏逸凡抬眼望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清内鬼?”

“您早知道有内鬼?”苏越面露惊疑,思虑片刻又问道,“是抓不到,还是不想抓?”

“二者皆有。”苏逸凡似乎对他的进步很是满意,又说道:“那个刘洵,有时间过来说说他的事,爹很感兴趣。”

苏越露出不屑的神色,苏逸凡却看到其中夹杂着另一丝微妙的情绪。

说话间乔慎之和苏晋也到了,唏嘘调侃了苏越一番便相继入座,只候着客人到来。

苏越在外头候着的时候并不知道极乐会以怎样的面目出现,等了一会儿,有家丁迎面过来,苏越随口问了句:“人来了么?”

不想那家丁竟笑着回答:“少爷在等鄙人么?”

这家伙在苏府都能这样肆意来去?苏越倒吸一口凉气,还是镇定一笑将他让进抱一阁,“请吧。”

“苏居士,久仰大名。”

苏逸凡客气地起身迎接:“幸蒙驾临,蓬荜生辉。”

极乐道:“不敢当,这两位想必是乔居士和苏大公子吧。”

两人抬手作揖,算是打过招呼。苏逸凡问道:“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呵呵,叫阁下见笑了,鄙人阿史那极乐。”

阿史那三字一出,苏逸凡也面露讶异,忙笑道,“失敬失敬,贵人快请入席。”

极乐应着不敢当,落座在苏越身侧,苏越微微皱眉,思索道:阿史那是突厥皇族,先前却未曾听他提过这一节。老狐狸这时候把身份一亮,是想告诉我们他的身后有突厥大军坐镇,好叫我等不敢奈他如何么?

寒暄了几句极乐便道:“哦,还未恭喜苏府诸位,夫人的身体大好了吧?”

苏逸凡只是笑着:“多谢关心,内子已无恙了。阁下的罗网果然布得很结实,望月宫兴了一把大火居然也烧不断呐。”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苏逸凡又道:“虽说狡兔三窟,提心吊胆的日子总不好过。”

极乐笑道:“鄙人也算半个明白人,并非不愿过安逸日子啊。”

苏逸凡道:“苏府的营生多是些小买卖,奈何人心不足,有时候也乐意做些一本万利的经营,不知阁下可有兴趣?”

极乐叹了口气:“唉,日渐跑不动江湖咯!原打算躲起来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不过与苏居士这样的大人物做生意机会也实在太难得,某禁不住诱惑啊。”

“呵呵,早听闻阁下远见卓识举无遗策,能有阁下助力是苏某的荣幸。”

极乐道:“鄙人便开门见山了。藕花别院一案后,江湖格局翻天覆地,王家已是穷途末路,据我所知苏家和望月宫都在第一时间大举瓜分了王家资源,五五分成,两方都获益匪浅。而如今七杀扶风俱在关外,贵府又已韬光养晦养兵千日,以鄙人刍荛之见,的确是征讨望月宫的极佳时机。”

苏逸凡道:“以阁下之意该当如何处事?”

“望月宫在外头的买卖,绝不仅是几条人命的事,‘七杀鬼王’刘洵自然出类拔萃,然而另一人亦不容小觑。”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便是天罡寒雪,这寒雪妖娆狐媚足智多谋,即便武艺不精,栽在她手上的英雄豪杰也不胜枚举,想必诸位都曾有耳闻。”

苏逸凡道:“绿绮居一介琴馆能有如今境地,寒雪的能耐自然不同凡响。”

极乐笑道:“苏府之长目飞耳,鄙人不及也。”

苏晋接话道:“言下之意,绿绮居乃是首要目标?但绿绮居行事谨慎,作为江南第一风雅之地和众门派瓜葛不浅,贸然进犯只怕无人信服。”

极乐道:“大公子思虑的是,绿绮居轻易不可动摇。”

苏晋冷哼:“阁下既然胸有成竹,还请不吝赐教。”

极乐道:“这些年望月宫通过利益关系蚕食鲸吞了不少大小势力,这一点绿绮居功劳不小。”

苏晋道:“阁下的意思是,要先剪除绿绮居的羽翼?”

“不错,绿绮居以中立为名断不敢公然抵抗,只能乖乖任人宰割,否则只会引火烧身。”他从怀中拿出两份文件,又说道,“这是秀水山庄买凶杀害‘映月剑’左少青一家老小的字据,这是千羽门为了掩饰罪行出卖雪华堂的罪证,这两派是绿绮居的重要门户,不妨先拿他们开刀。”

“夫人!”侍女神色匆忙,寒雪头也未抬淡然说道:“一惊一乍,失了体统。”

侍女唯唯诺诺:“是,夫人……”

她这才问道:“何事?”

那侍女附耳低语,寒雪的脸色倏尔变得不大好看,玉足轻移,带人往太簇厅去。

一个清瘦男人衣着凌乱地陈尸榻上,俏姑娘和衣在一旁坐着,嚼着泪的眼里全是惊恐无措。

又是一起!寒雪愁眉莫展,这两日绿绮居内接连出了三桩案子,件件具是这般有悖风雅羞于启齿之事。先是昨儿早上林钟厅一个老员外被人刺杀身亡,传闻是因买凶杀人事后翻脸不认账遭了杀手报复。不多时姑冼厅里有人聚众豪赌又引出输家恼羞成怒公然斗殴的丑闻。今儿个竟又添了这招妓偷欢死在床上的风流鬼。这接二连三的祸事虽说和绿绮居无关,但毕竟出在她这地界上,桩桩具是在抹黑她商夫人的颜面。江南第一风雅之地要是被人谣传是个买凶杀人豪赌狂饮颠鸾倒凤的黑窑子,她这多年经营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侍女乐青低声禀告道:“夫人,死者是铁斧帮帮主章弼的儿子章辰,以终日寻花问柳强抢民女恶名昭彰。”

寒雪点了点头,乐青又走到那姑娘面前,五分威严五分安慰地说道:“这位是绿绮居主人商夫人,姑娘莫要惊慌,此间发生何事,还请一一详述。”

那姑娘往前一扑就赖在了寒雪脚边,慌张申辩道:“这位夫人,不关奴家的事!真的不关奴家的事!请您为奴家做主啊!”

寒雪使了个眼色,乐青便上来将人拉开扶起:“姑娘,你若不肯配合,我们主人又如何辨明是非?”

那姑娘道:“奴家什么都不知道,有人给了银子带了奴家来,说是侍奉这位章公子……然后……就……这位公子很是‘威风’,奴家觉得像是吃了什么药,却也没有多想……谁知道兴致正浓,公子就突然七窍流血暴毙了!夫人!奴家什么也没做啊!”

乐青拾了案几上的杯子,微翕鼻翼嗅了嗅,神色一变上前来低声说道:“夫人,是‘暖香散’!”

寒雪面上不说心里却难免惊讶:这么说来的确和这个小姑娘无关,暖香散是望月宫的迷情药,常人如何能拿得到手?就算是望月宫中人,又是谁敢在她天罡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她让侍女处理尸体并将姑娘送回,又吩咐乐青对外头看热闹的人们合理交待事由,遣散所有人后,自己留在了屋中沉思。

玉指拈起酒杯,她思忖道:这么大的剂量,难怪这只馋猫要丢了性命,这三件事接踵而至会是偶然吗?如若不是,是谁知道了绿绮居的秘密?

一片羽毛缓缓从天飘落,寒雪心下一怔:“什么人!”

“怎么?莫非你从没想过我会来报仇?”

“轩飞!”她始料未及,不禁脱口而出。

“再大声点,外边的人还没听见呢。”轩飞坐在横梁之上轻蔑地笑着,寒雪定了定神,蹙眉问道:“是你干的?”

轩飞不齿道:“他们自己嫌命长,我不过是煽煽风点点火。什么江南第一风雅之地,还不就是个藏污纳垢的贼窟?”

寒雪掩面而笑:“丧门之犬背主家奴,怎有颜面来说我的是非?”

轩飞哼道:“人尽可夫的臭女人,少在我面前揉捏造作,好生叫人恶心。”

寒雪挑衅道:“哟,怎么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我还想着看看你长了什么本事,竟然敢来绿绮居闹事。”

轩飞跳下横梁现身在她面前虎视眈眈:“你能奈我如何?”

轩飞自然是有着十足自信的,单打独斗不在话下,尽管外头众贤云集,这个时候寒雪也不敢闹出什么动静,要是让人知道她和昔日的扶风共处一室却毫发无伤,恐怕她的麻烦只会比现在多。

寒雪暗暗思索:这个鬼丫头凌厉了不少,愈发难对付了。便转而问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到我这儿做什么?”

“信是你寄的?”轩飞质问。

寒雪狡黠一笑:“什么信?”

轩飞道:“别跟我玩花样!”

她假作恍然大悟,说道:“啧,瞧我这记性,你指的是给苏小哥的?”

果然是这家伙!轩飞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心想道:然而为什么洵哥哥会心血来潮去翻这旧账?难道他的身边出了什么变故?

寒雪嘲弄道:“真是可惜呐,刘家妹子。”

轩飞没好气地说道:“你若希望绿绮居闹得天翻地覆,便尽管惹恼我。”

寒雪笑道:“丫头,你自己时乖命蹇缘何要迁怒与我?真真枉费了洵哥的心思。”

轩飞啐道:“够了,一口一个洵哥装腔作势,好像你有多喜欢他似的!”

寒雪有些意外:“哦?你这么恨我,难道不是因为洵哥?”

“就凭你?”轩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收拾你的烂摊子去,我懒得见你。”

寒雪道:“言下之意你还不打算走了?”

轩飞露出高深莫测的诡笑瞟了她一眼,脚下生风翻窗而出,倏尔消失不见。

寒雪掂量着:若她真打算捣乱下去,何必在此时现身?着实不像这丫头的性格。她准是为了苏家而来,主公走前便交代苏家定将有所动作,他们想做什么?隐忍了这么多年却要忽然出手,难不成是为了轩飞?苏越不当家,他手上应该没有这权力。对了,苏夫人的顽疾近日似乎有了起色,和这件事可又有什么关联?

“绿绮居几无设防,商氏谨慎,近侍亦不知其身份,所求之物尚在搜寻。”

傍晚时分苏逸凡收到了轩飞的传书,倚在榻上独自沉思:绿绮居名声正盛左右无人敢动,重重设防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不够坦荡,这个商氏的确心细如发,希望笑笑能应付的过来。

他锤了锤酸胀的小腿,愁色又拧上眉头。岁月不饶人呐!他笑着叹了口气,招呼道:“锦绣,药好了么?”

“哎,听说了吗?左家灭门惨案居然是秀水山庄庄主陈秀干的!”一个布衣矮子走进绿绮居,还未落座便已眉飞色舞的说起来。

座下一个刀疤脸接话道:“啐,那个娘娘腔陈秀,人模狗样的居然也敢买凶杀人!要不是苏府出面,大家伙们还都蒙在鼓里!”说罢灌了口酒,满面红光。

矮子又道:“可不是嘛!叫苏大少爷一剑斩了真是大快人心!”

一旁微胖的汉子插话道:“俺倒是听说千羽门也东窗事发了,不知又是个什么事?”

刀疤脸嘲笑道:“潘兄弟你这消息也忒不灵通了!记得去年血洗孤松馆的事么?那是千羽门和雪华堂联手犯下的滔天杀孽!”

“什么?竟有这等事?”隔壁一桌的人也忍不住探头问道。

刀疤脸很是得意:“那还有假?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两派原本约好了死守秘密,但千羽门门主潭边燕却背地里联络了望月宫一举清剿了雪华堂,把那杀人越货的屎盆子全扣在堂主戚扬头上企图瞒天过海。嘿,可笑天网恢恢却叫苏府拿到了罪证,苏二少爷神兵天降,迫使潭边燕含羞自尽,苍天有眼,真是恶有恶报呐!”

那胖子道:“怎地又是苏府?”

矮子揶揄道:“哟,听这口气怎么透着股酸味儿啊?不是苏府,还能是你我不成?”

胖子尴尬一笑:“说的也是,苏府一向正气浩然实力雄厚,事又都出在吴郡地界上,合该他们出面了。对了,王兄刚刚说的可是苏二少爷?”

矮子道:“是了,我也好奇怎么就是那苏二少爷,他不是一向以闲云野鹤称世么?如何又出面管这闲事?”

“咳!生在苏府哪还能有什么云什么鹤,你见过皇帝的儿子去耕地吗?据说那苏二少爷打小便为鹤鸣山正一派的某位道长看中,收作了关门弟子,苏逸凡早早就把名剑绝尘传给了他,连道号都起作‘绝尘子’。如今其年满二十正是崭露头角之际,你道苏府为何在此时大动干戈?我看八成就是为了给二少爷立立威名哩!那两派活该倒霉撞上刀口罢了。”

旁人纷纷点头赞同,刀疤脸一脸神气,假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吃菜吃菜,不聊了。”

寒雪独自在院中喂鱼,附近的雅厅传来清淡的丝竹声,和着微风,本应又是个恬静的下午。

下人端了茶水过来,毕恭毕敬地伺候在旁,寒雪眼也未抬,神情很是自然:“天究,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天究面显狼狈,托举着茶盘不敢放下。尽管知道望月宫不相信理由,他还是百般无奈地说道:“属下失职,不想为人阻截,来不及回护两派掌门。”

寒雪仍不动声色:“是金丝雀做的?”

天究略显吃惊:“大人明鉴!”

“她居然没有杀了你?”寒雪阴冷的眼神忽然落在他身上,他一个激灵,连忙道:“属下绝无异心!她羁押了我一宿,次日却放了我回来,属下认为她定是有心挑拨。”

寒雪冷笑:“你的心思倒是缜密,看来天究这个位置不大适合你了,不如我禀报主公要你左迁地狗如何?马厩大概不难管吧。”

天究惶恐不已连连告罪:“大人赎罪!容属下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寒雪仍旧笑着,却在一瞬间透出了森森寒意,“你杀得了轩飞吗?堂堂男子汉被一个黄毛丫头玩弄于股掌,还有脸面和我谈立功?”

黄毛丫头?她可是前任扶风呐!天究一肚子苦水,嘴上却说道:“她不过就是武功好罢了,单打独斗强不过她,咱们还不能设个圈套瓮中捉鳖么?”

寒雪盯了他一会,忽而收起锐气伸手拈起茶杯,淡然说道:“行了,账先记下,你速去处理徽州的事。至于轩飞,去请天魁来接手,我猜——他期待已久。”

丢了这烫手的山芋他很是高兴,赶忙答道:“属下遵命。”

“等等。”寒雪放回茶杯重新拢好大袖,“别怪我没事先提醒,管好你们的嘴,让鬼王知道了,你就求阎王老子去吧。”

“多谢大人提点。”天究说着,又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关外传来震惊中原的消息,鸣沙之月的八部众竟然毫无征兆地分裂成了两派,迦楼罗部联合阿修罗部、摩侯罗伽部忽举反旗荡平了紧那罗部,公然与大天王分庭抗礼,连日来内斗不休,致使西北局势一片混乱,河西一带商贸几近中断。

江湖传言并未说明三部叛乱所为何事,但此时抱一阁中诸位却是心知肚明。

“这么说,是刘洵瓦解了鸣沙之月?”乔慎之紧蹙着眉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个以杀戮闻名的鬼王显然并不只会杀人而已,他向来坚信二十多岁的孩子能像他的好女婿这样老练已是相当不易,但那个孩子竟然比他和苏逸凡联手调教出来的苏晋还要拔高一大截,如果一个刘洵都这样可怕,他们还能有什么资本谋划对付望月宫?

听说他们竟特意拿紧那罗部开刀,极乐心里也是略有不快。没人知道紧那罗王其实算是他的远亲,他这种人当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他烦恼的是失去了紧那罗王这座靠山,他在敦煌的数十年根基几乎毁于一旦。他心下长叹:可惜呐,阿羽还是太过刚愎自用,分明已经事先布置妥当了,唉……

“倒也不尽然,刘洵的确很出众,他身边那个扶风也不是省油的灯,但仅凭他俩颠覆鸣沙之月,多少还欠些火候。”极乐分析道,“刘洵假借鲜卑人宇文叶的身份博得呼衍迦泫的敬佩,进而接近迦楼罗王,迦楼罗部尚武,对勇士向来尊敬有加,笼络迦楼罗王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随后他即前往洗心岭,在迦楼罗王的安排下会见了阿修罗王。阿修罗王机敏睿智眼高于顶,在八部中有相当高的威信,这也造就了其目空一切不可一世。本来这是他最难的一关,但坏就坏在那阿修罗王是个女人。”他瞄了苏越一眼,确信他在听,便又说道,“这个‘七杀’生得俊俏,在望月宫的多年训练下对付女人更是有一套,所以即便是阿修罗王,啧……”他故意叹了口气,好像很惋惜似的。

“公子想必知道望月宫是个多么肮脏的地方,位及鬼王之人又须得受过怎样的磨难?”苏越突然想起寒雪的话,一时陷入恍惚:决斗、杀戮、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甚至从女人身上获取情报,他过的是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是他天生就这么出众,还是逆境逼得他百炼成钢?“想必飞飞还不曾提起过,她当初为了洵哥跳崖自尽吧?”寒雪的笑声在耳边回响,苏越又显得义愤填膺:出类拔萃又怎么样!你可以恣意迎合着素不相识甚至厌恶的女人,对于她却只能束手无策,无论是从前的跳崖轻生,还是后来的肝肠寸断,自始至终你根本没法面对她!无胆匪类,本少爷为什么要跟你比!

那边极乐又接着陈述:“摩侯罗伽部是八部中最不成气候的一支,至于摩侯罗伽王,那个家伙天生神力,却是个头脑简单性格耿直的莽汉,素来对阿修罗王言听计从,说服了阿修罗王,摩侯罗伽部不在话下。由此看来,若是仅仅这三步,刘洵足以办到。”

苏逸凡仍然不动声色,乔慎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身为同龄人,苏晋却不甚甘心,插话问道:“如你所说,就算他获得了这三部的信任,又凭什么让他们对鸣沙之月反戈相向?”

极乐望着他,双目炯炯:“那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刘洵完成以上准备后,望月宫主亲自去了敦煌。”

什么?苏越如梦初醒:原来如此!是故刘洵当时便敢断定极乐没胆在敦煌久留,我记得那时候他正在烦恼,却是担心他家主子知道了飞儿的行踪吧?对了,那张字条……难怪他会选择在那时候揭示,只因飞儿性情刚烈,那样的形势下很难对他言听计从。想到这他不由怒火中烧:又算计她!你还是不是男人!

苏逸凡突然开了金口:“望月宫主为人深沉,素来很少露面,其常年带着面具,江湖中人甚至对他的名字、年龄、相貌一无所知。”

极乐笑着接话道:“莫说旁人,就连我们都不曾见过主子真容。”

苏晋道:“常人缔结盟约,首先一条便是开诚布公。”

极乐道:“为着共同利益,区区小事又何须计较?博弈嘛,有时候不能考虑太多后路,大公子,你说是吗?”

苏晋不置可否,极乐又说:“自隋帝西征,突厥汗国分裂成为东西两支,八部中大天王上了年纪,有意追随西突厥达头可汗在西部称雄,垄断贸易之路大发横财。乾闼婆王是昔日大天王的爱妾,自然追随其后。此外,夜叉部常年神出鬼没不受管束,龙部原本就据守龟兹,两部都于西迁之事漠不关心。但骁勇善战的迦楼罗王未满不惑怎愿退守西北偏安一隅?他一直在觊觎广袤的中原,所以背地里联合了东突厥都蓝可汗。可惜都蓝不成气候,两年前为部下所杀,东突厥的大权几乎落在亲隋的突利可汗手上,迦楼罗王便一直期待着一个新的机会。”

“如果他的目的是逐鹿中原武林,望月宫的确是与他最没有利益冲突的势力。”一直默不作声的苏越也淡淡发声,“你是紧那罗部的人,可见紧那罗王对望月宫持敌视态度,所以才成为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极乐道:“正是。”

乔慎之拨弄着手中的多宝串,他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下意识这么做:“看来三部和望月宫联手的局势已基本成型,北方亦将逐步为望月宫掌控,日后必更难对付,我们的时间不多,铲除绿绮居之事必须尽快落实。”

极乐道:“日前诸位的一番作为已斩断了绿绮居一条大枝,接下来便是镇江天德门和黟山天峰派。”

“天峰?”苏越讶然,“天峰派代掌门栖真道长抱朴守真高风亮节,绝不是这种人。”

极乐道:“牵头人是栖真子的师兄镇元子,这一点证据确凿,至于栖真子是否参与其中,鄙人便不得而知了。”

苏晋道:“许是因天随真人将代掌门之位交予栖真道长之故,引起了镇元道长的不满,既然你有所顾忌,徽州那边便交由我去。”

“也好。”苏越点了点头又说道:“天德门门主周竞苍我倒是见过,去年宇文胜大肆鼓动的‘斩风大会’他也是发起者之一,想不到又是个两面三刀的角色。”他这一个“又”字说的很重,摆明是在讽刺极乐。

极乐却不在意,只是诡谲笑道:“周竞苍这个人擅于阿谀拍马,实质却外强中干自私鲁莽,他的命不值钱却有大用途,二公子切记不可强取。”

大用途?苏越皱眉沉思。

极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交给苏晋:“这里边都是镇元子勾结邪教的证据,绿绮居已有所行动,大公子也请小心行事。天峰派威望甚高,若能生擒镇元子,对绿绮居的打击应该更大。”

诸事布置妥当,极乐便拱手道:“时候不早,鄙人便不叨扰了。”

苏逸凡回了礼:“日后还需多多仰仗阿史那阁下,某便不送了。”

“留步、留步。”极乐客客气气地退了出去,其余诸人也都渐次离席,苏逸凡留下了苏越,要他去书房把案上的书册拿来。

取了书出来,乔慎之和苏晋已经离开,苏越正要走,苏逸凡突然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个刘洵——有没有可能为我所用?”

苏越猛然回头,正想答话却被父亲拦了下来:“不用这么急着答复,回去好好想清楚,你应该知道你这一句话的后果。”

苏越双目怔怔,仿佛霎时被无形的铁手钳住了喉咙,他只觉泰山移来压在了心头,一时闷得几要无法喘息。

他甚至希望是自己理解错了父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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