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龙阁离京城较远,总部设在宣国西北方,那里干旱少雨。民风淳朴,敢爱敢恨。
那里的男子不似南方的男儿大家闺秀,言语行动间自有说不出的豪迈豁达,落落大方。
那里背靠西周,西周的政局与宣国大有不同。
那里的对男子的束缚并不是很大,于是民风就俨然成了这么一副景象:在街上,你可以看到男子高谈阔论,豪情万丈:在家中,你也可以看到男子儿女情长,你侬我侬。
在南方,尤其长安,男虽主外,但在家中还是女子掌权,在外勤勤恳恳,在家毫无怨言。
这样开放的民风养出来的大宣男儿自然和任劳任怨的男儿不同,他们要是不愿意将就,那谁也逼不得他们将就。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
他们离婚了也可以再嫁,纵然嫁的或许没有上一任地位高,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敢爱敢恨,风风火火的性格。
腾龙阁本是离婚男儿组成的江湖势力,也只有这样的风俗环境才能形成这样的格局。
尽管武林众人骂他们离经叛道,尽管天下女儿对他们嗤之以鼻。但是他们不管,来都来了,不好好在世上走一遭怎么能行。
腾龙阁的男子,他们有些被妻子打骂不堪忍受,他们有些或是因为妻子听信他人谗言离间自己,或是用自己的钱养了乱七八糟一个院的男人……种种原因,他们聚在了一起,因爱而恨,因爱而生,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杀掉天下所有负心之人。
这样的阁存在的历史不比武林中三大门派的历史要悠久,但少说也有百年,一个门派的底蕴足以让它在武林中屹立不倒。
只是,百年前,他们杀的灭的,多是负心渣女,贪官污吏,民间恶霸,众人称快。但百年后,他们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变成了一个只要交钱就能替你办事的杀手党。
尤其今年,横空出世了一人,西子情,据说他长相貌美,武功高强,可他在杀手阁里,手上却未沾一人血,他不愿杀人,只想采花。
不管你是男女老少,只要你长相貌美,合了他的胃口,他都要想方设法的上门采上一采。被采的要是女子那还不要紧,反正平白得了个不用花钱的露水姻缘半推半就的也就答应了,等以后还能作为谈资和几个知交好友,不可描述的话题探讨一番。
可若采的是男子,那可真就遭天谴,平白的就失了守宫遭人唾弃,真乃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那些被采的男子们有些终日以泪洗面,不敢声张,但更多的是愿意把这王八蛋天诛地灭的男子,他们团结起来,上报武林盟主,辱骂腾龙阁主,势必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宫冉秋此番来告诉他这件事,无非就是想让他亲手刃了这个浪子,给他一个在武林中扬名的机遇,不只是以医仙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江湖侠肝义胆武功高强的肖楚宫二宫主的身份。
容染又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他每次一想到顾渊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顾渊也算是长相貌美,身名远播了。不如守着她,说不定那西子情会自投罗网。
顾渊觉得这几日自己怕是读书读傻了,总觉得不管是上班下班路上总有人跟着,现在夜已深了,天也黑了。
都怪那同福茶楼的老板,说是想与她叫个朋友,请她吃个饭,实际上总在挂完抹角的想把自己往他家茶楼里拐,甚至还开了五两一月的天价,硬是要把自己这棵摇钱树栽倒他家的花盆里。
好说歹说,软言细语的劝了半天,都没有打消他想要移栽的念头,他看顾渊的目光真像在看一堆人形黄金一样,目光太灼灼,烧的顾渊都有些坐立不安。
顾渊笑的脸都要僵硬了,他仍旧视而不见拉着顾渊的手亲昵的一口一个妹子的喊,甚至为了想留住人,丧心病狂的想把自己的儿子嫁出去,美其名曰:结了亲以后,我儿子的茶馆就是你的茶馆,肥水不流外人田。
见了鬼的肥水不留外人田,想骗我结婚?哼!
容染在暗处看到顾渊丝毫不为金钱所动,完全不动摇她在和泉茶楼琴师的身份,那同福茶楼的儿子貌美如花,顾渊还见过几次却是不为所动,他忍不住开心,甚至在想她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是想娶自己的。
实际上顾渊早就被五两一月的银子软化她的意志,意志已经动摇的不能再动摇了。
但容染毕竟是个大树,出了这个树荫下,年韵锦再来找麻烦,也不知道此时在眼前眉开眼笑的同福茶楼老板能不能把我这个摇钱树护住。
想想也是不可能!
紧跟了顾渊几天的容染没有丝毫实质性的进展,他把自己的眼线分步出去,布满整个长安也没见有哪个可疑人物。
就在他想要放弃,想着也许西子情早就逃离了京城也不一定的时候,现实出来狠狠打了他的脸,西子情自投罗网,不过他不是冲着顾渊,而是……
“呦,今天拿来的风啊,把这等美人吹我身边,小美人可真美艳呀,一个人走夜路不孤单吗……”
容染猝不及防被一男子调戏,表情像是吃了一口屎一样扭曲。
他强忍怒气,强忍的表情略有些扭曲:“你就是西子情?”
都入秋的天气,西子情骚包的摇着一把红粉色的羽毛扇,走一步扭三扭:“小公子认得我?想来我也是艳明远播,不如我们“深入”了解一下……”
话还没说完,容染率先出手,想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西子情却应付的游刃有余,他的武功比起容染不分上下,因为容染此时盛怒气息不稳,西子情得了几分便宜,在接招的同时顺便楷个油,手上得了便宜嘴里还不卖乖:“我的乖乖,你的手可真嫩啊……”
容染大怒“住口!”
西子情怎么肯住口,不止不肯住口,还不肯住手。
他接住容染推来的一掌,还顺便捏了捏他的手心:“小美人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呀~”
容染气急,在他手上讨不到半分便宜,却在和他打斗的过程中越打越心惊,索性住了口,集中全力应敌。
他虽不是像宫冉秋那样武功已至臻化境界,却也是个一流高手,武林中少有敌手,而对面那人不仅武功造诣不输他半分,还应付的游刃有余。
他是个十分有武学天赋的人。
十几招下来,他渐渐的摸清了容染的功夫套路,并且还能准确的预估出容染下一次出的手的方位,能提前做好防备。
西子情也越打越心惊,眼前这人的武功强悍,江湖中少有,怕是专为自己而来。
况且他十分好斗,武功路数越打越熟捻,什么时候该出什么样的招数,他得心应手,变通起来完全就靠他下意识,内力也越打越精进,遇强则强,绝处逢生。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
西子情暗暗着急,时间拖得越长他越是讨不着便宜,到时候再引来更多的人自己怕是不能轻易脱身。
虽然他心里着急,但是实际行动上讨不到的便宜嘴上还是要讨一讨:“小美人别那么急着投怀送抱呀!前戏还没准备好呢~”
他一个虚晃的招数袭来,容染接下,他故意卖了好大一处漏洞,容染错身向前,他肩胛骨中了一掌,却是早有准备,借力打力,整个人倒飞出去。
几个跃升,在茫茫夜色中,人和尾音同时落下,不见踪迹:“小美人这么好看又泼辣,我可是喜欢的紧。”
容染气急,他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西子情是故意卖了个破绽引自己上钩,再借用自己一掌的力量和他的力量一起借力,双倍的力才能得以脱身。
此时要是再追却是追不上了。
只是此刻抓不住他,他此番逃走,需要休养生息至少几个月,几个月后再卷土重来就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了。
这几天顾渊白天要上班,忍受容墨的聒噪,晚上要学习,忍受林瑾之的强压。
秋天的尾巴到底是不见了踪影,晴空一鹤排云上的秋天,在顾渊接连几个月的吐槽声中悄悄过去。
花自飘零水自流,顾渊看向窗外满地的残花想到自己刚来的那个盛夏。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她忍不住感叹,林瑾之却丝毫不给她发呆的机会。
“你的四书背的怎么样了?”
顾渊磕磕巴巴:“还……行吧。”
“论语第七页讲的是什么。”
“……”
沉默。
“这就叫背的还行?你知不知道明年二月份就要县试了?就剩两个月的时间,你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发呆?”
顾渊指着自己的脑瓜顶有气无力道“不然呢?你看看我,年纪轻轻,头都要秃了。到时候秀才考上了,人却疯了。”
林瑾之不得不反思自己,怎么把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教成了秃顶。
他低头思量片刻,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脑子是笨的,笨到留不住头发也是应该的。”
……what?
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呐?你才不正常,你就是个变态!
林瑾之把心里话说出来人也舒坦了很多,他这句话憋了很久,每次教顾渊的时候这句话就会在心底跳出来,如今不吐不快。
真的,自己读书就从没这么累过,从未见过如此愚笨之人。
自己是说痛快了,可是看向顾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蔫了,整个人怏怏的,像是生了病又斗败了的公鸡。
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逼得太紧,不逼又不行,这些四书五经她到现在只背了个开头,一本书永远背不到尾,再过两个月就要县试,自己是当了举荐人,对外又声称他是家父的学生,她要是考不好丢的可是林府的脸。
林瑾之徐徐利诱之:“打气精神来,今日要是把学习任务完成了,明天带你出府。”
那真是太好了,顾渊看着残花都觉得顺眼,看着枯草都觉得可爱,她兴致勃勃道:“一言为定!”
林瑾之欣慰:果然学习效率高了很多,我真是教导有方。
第二日,焙茗死死拦着要出房门的顾渊:“小姐,你这是要把家给搬空啊!”
顾渊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么,不带够银子怎么行!”
焙茗拦住房门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小姐,林公子会带好银子的。”
顾渊摇头,义正言辞的说道:“那怎么行,他的银子是他的,我的银子是我的,要区分开来。”
焙茗恭声道:“可是小姐,你住在林府,吃的用的全是林公子的,反正你也已经用了他那么多了,何必执着于这一点银两。”
说的好有道理,顾渊想、难道这就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弱弱的放下手中准备典当的花瓶发簪,就带了一锭袖口里揣着,出门了。
林瑾之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顾渊徐徐赶来,他轻撇一眼,顾渊缩着脖子不说话。
林瑾之:“你可以再来晚点。”
是我的错,不和你计较。
华灯初上,长安的夜景与现世有所不同,见惯了城市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长安的夜显得过分的安静祥和,马车踏过青石路路面,整条街上就只能听见马儿的小碎步“哒哒哒”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顾渊放下窗帘,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晕晕欲睡,等到了西市,她已经梦游周公在与他笑谈南
柯一梦。
就在今晚,马车里,安谧的夜,林瑾之望着顾渊的睡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土而出,迎风盛开,那些以前不懂得东西,那些面对她时心里涌出的丝丝缕缕无力感,都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她若醒了,便能瞧见我眼底那些奇异的东西,可她顽劣,只知梦里南柯,我便只好倚靠在马车边上兀自微笑。
林瑾之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马车停下也浑然不知,车夫下马立在一旁恭敬的喊:“到了。”
林瑾之掀开车帘,食指在唇上比了一个嘘声的姿势,他动作轻慢的下了马车,并对车夫道:“看着顾姑娘,她睡着了。”
所以说,焙茗不让她带银子出门果然是个正确又高远的决定。她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兜里揣着的一锭银子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直到回了府,林瑾之把她抱下马车,状元府的众人可谓是眼珠子掉了一地。车夫追着他喊:“公子,注意男女有别啊男女有别。”
周总管也不甘示弱的絮絮叨叨:“公子,注意声誉啊声誉。你清清白白的大家之子,怎么能……”
林瑾之不理,踹开房门,焙茗欲上前接过顾渊,林瑾之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来。”
四随从面面相觑,放下手中的物件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