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寒冬悄然来临,向来花团锦簇诗意盎然的林府又是另一番景象。
坐在长亭上,对立而坐的两个绝色美人一个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羊脂玉,一个细细品味软糯贵妃酥。
有美食在口,容墨快活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林瑾之怕他有了吃的就忘了他交代过的事,便嘱咐道:“一会上宴,我交代你的可别忘了。”
容墨捧着贵妃酥满足的眯着眼:“不会的。”
四大家之一的年府用饭规格可不是顾渊初来状元府可比的,二房一脉的正经主子就挤满两桌,安阳郡主身边站着位清秀可人的小厮殷勤的替她布菜。
林瑾之与容墨走到另一桌坐下,刚一坐下,八岁的侧子就嚷嚷着:“哥哥,哥哥!”
他指着布菜的小厮道:“你许久没回府,母亲又新纳了个通房公子哩。”
原来那面生的小厮是新纳的通房啊,怪不得眼生,林瑾之点头。
安阳郡主的一夫二侧三贵四侍已娶满,在场能坐着吃饭的各位都是有名分的,没名没分的通房公子不知纳了凡几。
安阳郡主四十有一,保养得体看着年轻,生了二十三位公子,大的已经嫁了出去,小的才刚满月,此次林瑾之与容墨回来吃的正是庶子的满月酒。
大宣国法规定:正夫生的儿子为嫡子,侧夫生的为侧子,贵侍、侍所生为庶子,只有嫡子才有继承权。女子只能为嫡女,若是侧夫所生,则升为平夫,平夫相当于正夫,独自抚养。若为侍所生,则升为侧夫,由正夫抚养,若为通房所生,则升为侍,由正夫抚养。因此,女子只能是嫡女,有绝对继承权。
庶子的满月只邀了家里人庆祝,觥筹交错间的安阳郡主并未对这个庶子有所期待,她都四十一岁了,并不知还能再让夫君生几个孩子。
令她惆怅的是,在男女比例:10:1的世界,老天似乎对她没有过多厚爱。
她膝下无女,无女意味着她郡主的身份没有传承,这对林府二房一脉是多么沉重的打击!不过让她欣慰的是,一房也未得女。同时绝望的地方也在这里。
偌大的林府竟未得一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林家都无人传承!林家如今如是中天的地位要么拱手让人,要么被其他三大家瓜分!
她纳了多个年轻貌美的通房,没日没夜的造人,结果这一次又生了是个带把的。
真是苦闷!
难道真的只能把林府百年基业全都拱手让人吗?她惆怅,无比惆怅。
要是能有人入赘就好了,她想。
与四大家之一的林家不同,年家有四个姑娘,年韵锦又对林瑾之念念不忘,其身份地位才貌也算是配的上,可惜年家说了,年韵锦愿娶林瑾之为正夫,不入赘。
也是,女儿是多么重要又稀缺的资源啊,一个官宦女子能娶十夫,十夫意味什么?十个可用的政治资源,十家优秀的政治团体。
还有比联姻更方便的政治结交手段吗?
平心而论,若自己是年家长辈,也不愿让女儿入赘林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便宜了林家,太亏。
于是安阳郡主只能向下找,可小门小户的女儿吧,纵使愿意入赘,她这个看看太丑,配不上我儿,那个看看又太呆,恐影响后辈智商。
她把花名册都快翻烂了,挑来挑去,硬是找不到一个满意的。
家里又没个女孩,要是有个女孩多好,姑娘家爱结交,在家里办个宴会,请一群姑娘来住,也能让她好好挑挑,细细考察人品,不至于看走眼。
真真是惆怅。
她一个四十一岁的中年妇女,即使开个宴会,叫来的也大多是群中年妇女,她把认识的亲朋好友家的女儿都看了个便,整个京城人那么多,她就算善交际,也不能认识全京城的姑娘啊!更何况,她想招入赘的风声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现在家里有女儿的都藏着掖着也不给她看。
悲伤,太悲伤了。
林瑾之这次特意叫上容墨就是为了一件事,他想:他的状元府住着一位姑娘的事相必瞒不住,唯恐父亲恼怒,唯恐母亲气愤特他地叫上容墨,毕竟,当初可是容墨把顾渊安排在状元府的。
果不其然,许侧夫在宴上提起此事。
许侧夫虽无官无爵,但他父亲是巡盐御史,母亲是宫里的御前尚义,他又是家中嫡子,因此,他在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也无人指摘半句。
林瑾之之父却觉得男儿该接济天下,实现家国理想,便对许侧夫看不上眼,许侧夫当然不服气,林瑾之之父出身四大家年家,又是官居一品。他虽然不敢对着干,但他明里暗里每逢找到正夫的一点错处就要见缝插针。
安阳郡主和丈夫们聊一些京城的名门闺秀,好物色入赘人选,这个人不能往门第高了找,人家定不同意,又不能只找家中独有一女的,独女要继承家业,家中养了二三女门户又不高的人家并不多。
唐侍与郡主聊的正欢,这个唐侍入门较晚,家父是太仆寺主薄,家中侧出,他外祖母家中有两女,大女已经娶夫,小女还未婚娶。
安阳郡主大喜,直嚷嚷着改天要上门拜访。
许侧夫装作不经意的聊到:“说到京城的名门闺秀啊,不得不提一个人,她虽不是京城人,却在京城混的小有名气。”
“哦?”安阳郡主起了探究之心:“她家中可有姐姐妹妹?”
许侧夫迟疑道:“这个,好像未曾听过。”
安阳郡主一听说家中独女,只觉没戏,很快失了兴致,又与唐侍聊起了登门拜访事宜。
许侧夫再接再厉:“虽说是家中独女,但南方发大水淹了祖宅,好似全家就只剩了她一个。”
“全家既然只剩了她一根独苗,那她定然是要重振家业的。”安阳郡主理所当然的说。
“那倒未必。”许侧夫幽幽的望年正夫一眼:“祖宅被冲了,她总有哥哥弟弟吧,她堂哥堂姐表哥表妹家不找,巴巴地跑到京城来,自称是协办大学士之徒,前来投靠呢!”
林瑾之眼皮一跳,是了,八成说的就是顾渊,他在桌底暗暗戳了戳容墨。
容墨正美滋滋的吃着桂鱼,冷不防被戳了一下,他茫然的望着林瑾之。
罢了,林瑾之叹息。
安阳郡主终于正眼看了许侧夫“竟有此事?”
许侧夫得意的笑:“自然!”
且不说此女不投靠亲戚投靠夫君是为何故?但此女一人上京投靠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足以让人好奇。
安阳郡主一脸期待的看向正夫,年正夫绞尽脑汁地想都没想出有这号人物。
林瑾之唉声叹气的盯着容墨,容墨却只知道吃,完全没一点自觉性。
他认命的起身:“父亲,你曾下江南的时候指导过几个学生的,您还记得吗?”
年夫点头,江南学术之风盛行,学习氛围浓厚,对于有天分又上进的学子,自己总忍不住指点一二。
林瑾之侃侃而谈:“相必那人还记得父亲当初的教导之恩。”
年正夫想了想,自己指导过的学生有很多,也没见过有哪个死皮赖脸的就敢称自己是协办大学士的徒弟啊。
他选徒严格,二十几年来统共就收过那么十几个徒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对江山有贡献的肱骨之臣。
由此可见,这种指导关系都能硬扯说是我徒弟这是要有多厚的脸皮啊。
他有些好奇那个厚脸皮的人才是谁,总要找个机会见见。
厚脸皮的人才说:“她前来投靠父亲之日父亲不在家,我正巧遇见,便替父亲接待了她。”
年正夫好奇地问:“我儿感觉此人如何?”
“甚好!”
林瑾之从小便是个有主见的,他说好那一定就是好。
难道自己真的收过一个徒弟自己给忘了?他不由自主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