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快醒醒,快醒醒。”黛玉原本昏睡着,却被这一声声呼唤叫醒,便微微睁开眼,愣住,这是怎样的情景?雪花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铺落在地面上,压盖住不知什么树的枯枝上,自己头上身上竟穿戴着蓑衣蓑帽。不曾被雪花儿打湿。
我......这是沁芳闸?莫不是......莫不是这地府还有个沁芳闸?怪道是地府,这冰天雪地的,桃花也是枯的。想来都不曾开过吧。
黛玉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惊。如是想着,心里却像五味瓶一般,不知该喜,该悲。又想起跛足道人的话,便越发觉得蹊跷,他莫不是哪路仙人?见我执迷不悟,便在地府又给了我这一遭?想罢,黛玉足足发了好一会的呆。
回过神来却是紫鹃那放大的担忧的脸,不觉惊了一下。“你可真真没吓死我。”紫鹃听黛玉终于出声,拍了拍胸口,方才放心了些。
黛玉瞧见紫鹃站在自己旁边,又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如何在这地府?莫不是你也出了什么事?”
紫鹃这会子又见黛玉神情恍惚,现下满嘴又什么地府不地府的,忙哽咽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发梦了?这会子又说什么浑话呢?前些时候姑娘一个人到这来,叫我一顿好找,这会子找到了,怎么一会子笑,一会子哭的,叫我白担心了好一会子。”说罢急的眼泪都出来。
“不碍事的。”黛玉望着紫鹃,不觉心下一暖,用手帕轻轻拭去紫鹃的泪。指尖不小心触及到紫鹃,却又‘嗖’的一下又收回来。‘这温热,这温热?莫不是?’
紫鹃没有注意到黛玉的震惊,继续皱眉担忧道:“怎么不碍事,怎么还睡在这秋千上,小心着了凉,又该咳了,快,披件衣裳。”说罢便给黛玉披上了毛裘大衣“这会子早已经入冬,是最凉的了。”
黛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呆呆的看着紫鹃。
紫鹃边给黛玉披上毛绒大衣,触到黛玉手,只见那手指早就冻的冰凉通红起来,素来又深知黛玉身体不好,又忍不住嗔道:“姑娘这可好,这会子竟跑这边来睡下,先不说在这风口里,着了凉,竟还巴巴的睡着了;姑娘莫不是忘了,晚上宝姑娘生日,老太太邀了众人去看戏?”说罢不住来回搓这黛玉的手。
紫鹃半天见黛玉没回话,还呆着,便又唤了唤。
黛玉此时头上就像打了个焦雷一般,往日种种,都浮现出来,不觉竟可悲,可叹,可怜,可爱起来。悲的是这金玉之说依旧在;叹的是自己竟真真是遇到神儿;怜的是知道自己同宝玉最后阴阳两道相隔;爱的是紫鹃对自己的体贴。黛玉想罢不觉眼圈早已红了。
“姑娘这会子做什么又哭了?”
“谁哭了,许是这儿风大,让风迷了眼罢了。”黛玉一边擦了眼泪一边说。
紫鹃听罢,嗤的一笑道:“我先前啊只听那人家说,让沙迷了眼,到姑娘这,怎么还让风迷住了?”
“你这嘴坏的小蹄子,只管拿我取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才好。”
黛玉原本心下难过,遭紫鹃这么一逗,又想到自己如今又走这么一遭,往事都已经自见分晓,现下再这般,也只是徒劳罢了,又有谁会知?想罢,心里倒也坦然,便一心和紫鹃顽了起来。
“姑娘,姑娘。”
黛玉回过头来,便看见雪雁匆匆跑来停下玩耍道:“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你好歹慢点,仔细摔着,做什么急急忙忙的。”
雪雁听罢笑道:“我见紫鹃姐姐今早急急跑出去寻姑娘去了,如今还没回来,我只当姑娘在那位三姑娘那儿顽,不肯回来,恐迟了吃药的时间,这才药煎好了,就想着出来寻你来了,不曾想在这儿碰上了。”
“哎呀,我竟真真是该死,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紫鹃道。
黛玉听罢,眼圈一红,心里却明镜似的,紫鹃这哪里是忘了?便说:“既是这样,我这会子也不在三姑娘那里,我也乏了,就先回了吧,也好趁势打个盹,养了精神,晚上也好闹一闹。黛玉说罢,笑了笑。
语闭,紫鹃,雪雁便一同回去。
紫鹃忽想起什么道:“姑娘,今早你便出去,宝二爷来看过姑娘,说是要姑娘一起去吃了饭,好一并去看戏。姑娘不在,我便替姑娘应了,要他先回去呢。”
黛玉听了,只是微微的点头。也不说话。不觉间,却已经行至潇湘馆。黛玉吃了药,便称自己乏了,随后歪身躺在炕上。
紫鹃等人只当黛玉睡了,都到外面守着。
话说黛玉虽眯着眼,心中却细细思之。‘方才听闻今日是宝钗生日,想必现下已是正月。又想到,我算回魂,那这世的事,是否与我上世所经之事一样。’
黛玉想着细细叹了口气,又恍然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一僧一道,不觉心中早已后悔不已。即便就当我知道所有的事,我又该怎么办,又何苦又走这一遭?何苦又伤这一会子的心?如是想着,却也无奈,罢了,罢了。
黛玉想罢,方才感觉真的又点累了,便晕晕的睡了过去。
话说,这边,《西游记》已唱了大半,黛玉还没有来。贾母早遣人去问了一次。只见来人回道:“只说林姑娘吹了点风,方才睡下了。紫鹃姑娘还只说了,姑娘睡之前说,养了精神,晚点过去闹闹。请老祖宗和大家伙好好顽。”
贾母听罢,只笑着说:“这孩子向来底子弱,这会子又有点头昏,便让她好生休息。她说晚些时候来,便依她。”
宝玉听罢,只觉心中挂念着黛玉,早已无心看戏。
过了一会子,便又遣了晴雯悄悄去问。
紫鹃远远见晴雯来了,忙出来迎道:“宝二爷又烦姑娘来问了?”我们林姑娘这才醒来,方觉得好些,正要起呢。姑娘且叫二爷等等,我们姑娘一会便到。”说着,便引晴雯进了屋子。又道:“姑娘,晴雯看姑娘来了。”
此时黛玉方才起身一会子,头发稍许有些蓬松,前额稀稀拉拉的垂下少许碎发,眼似朦胧,似醒又未完全醒。竟又是一般光景。接过雪雁递的水漱了漱口,又吃了口茶。
此时见紫鹃带着晴雯进来,便道:“宝哥哥且叫你来看我,我便多谢他费心。你且先去吧,说我一会便到,免得叫他担心。”又一面对紫鹃说:“紫鹃,过来帮我梳洗。”
晴雯听黛玉如是说,便道:“那姑娘先扮着,我先回去回二爷。”晴雯说罢便退出去。
转眼见,黛玉已换上一套翠青的裙子,肩四周点缀着点滴金丝,仔细看来,竟是一朵朵的梅花,腰间束着一条青金交织的绦,临出门,紫鹃又叫披上大红羽纱面白狐皮的鹤氅。方才要出了门去。
却说这边,晴雯回了宝玉,宝玉听闻黛玉已经大安,又见贾母点的《刘二当衣》眼见又快一半了,横竖没看多少,便起身到:“老祖宗,你且看着,我去去就来。”说罢就跑出去。
贾母见他跑着急忙道:“现下要去哪里,慢些跑,仔细摔着。”便命袭人跟着去。
宝玉便应道:“去去就来,不会远了去。”
贾母刚要说些什么,只听凤姐儿边站起来边笑道:“老祖宗,咱且看咱的,就随了他去,这会子他哪里看到的下去,先前看的那些,怕也是左耳根子进,右耳根子出。也没趣。”说罢越发的笑了起来。满屋里的人听罢,先是不解,随后会意都跟着笑。
贾母听罢笑道:“偏生就你这猴儿会说话,打趣人,去吧。”
宝玉听到凤姐儿这话,早就臊的满脸绯红,又听贾母如是说,便辞了众人,赶忙跑了出去。
且说林黛玉这边,早已经穿戴好了衣裳,手提着小手炉,紫鹃跟在旁边。
只是这黛玉心下,神下都不在身上,只是边走还边痴痴想着:‘自己前世病重将死之时,周瑞家的曾来传过话说是紫鹃被老太太要了回去,想来那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莫不是这样,若不是,老太太既已把紫鹃给了我,还巴巴的要回去?是个什么道理?紫鹃又怎会那般离我而去?’
方又想到今日宝钗过生,自己同宝玉争执过,想来,要知道是不是真与‘前世’一样,这一遭,是定要走的。
忽想到宝玉的名字,不觉心下一紧。宝玉,你好......你好绝情,真真让人心寒。
“林妹妹,林妹妹......”
林黛玉正想着,且听到迎面有人叫她,便抬眼看去。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