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平搬回了一堆案卷,都是履仁重案组队长之后亲手破的大案、凶案。
朱秀平一头便扑了进去,一份份地阅读,偶尔停顿下来,闭目极力地回忆当时的现场,一片片如碎片化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组合,然后将符合犯罪心理画像特征的人物一一记录下来。
“头,你看这样干嘛?”王磊问道。
“不用管。”朱秀平继续看着卷宗,根本连头都未抬起。
“我刚从路法医门口经过,她让你过去一趟,说有案情跟你说。”
“知道了。”
……
路瑶的办公室后面就是解剖台,中间只有一道蓝色地帘子,朱秀平在办公室没看到人就直接朝后面走去,果不其然,路瑶正在对肇事司机进行尸体解剖。
看到朱秀平来了,路瑶卸去口罩和手套,洗完手道:“姐夫,有个新发现。”
“说说看。”
“根据现场的证件来看,死者名叫马明,43岁,他体内缺少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两种霉。”
“什么霉?”
“通俗一点来讲,叫解酒酶。马明体内的酒精含量达到了210毫克,远超出了醉驾的80毫克标准,所以马明不可能提前喝酒后开车,真是这样的话,他根本撑不到开车就直接晕倒,甚至休克。”
“你是说,马明是知道赵赟出现时临时喝的酒,故意制造出醉驾的假象?”
“可以这么说。”
“我们调查过赵赟的社会关系,跟这个马明根本没有任何一点交集,这个马明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杀的方式来致赵赟于死地?”
“记得我说过马明可能做过肝脏类的手术过吗?”
“有结果了?”朱秀平眼睛一亮。
“还没有,不过他的肝并不完整,有明显的手术创口,八九不离十吧。”
“路姐,你的报告!”这时,实习生周佳拿着报告走进来,“朱队,您也在在啊!”
“等报告呢!”朱秀平一笑,问道,“马明的肝有问题吗?”
“肝癌,晚期,已经转移了,切片化验的时候我尝试过联系市各大医院,原来半年前马明就在钱州第一人民医院查出了肝癌,当时做了手术将左侧一半的肝切除,可是医院说马明连续几次定期检查都没来,理由是缺钱,上个月才做了复查,转移了,院方建议做肝移植,可是马明家庭并不宽裕,拿不出这么多钱,几乎也就等于是等死了。”
“好!”朱秀平道,“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重案组。”
“唉!姐夫,有你这么挖人墙角的吗?”路瑶立马打断,周佳是她好不容易看中的一个苗子,岂是说挖就让人挖的。
“我这不是看她有这方面天赋嘛!你看看我们重案组,一共五个组,十几年了,就跟钱州市的一座寺庙一样,下面的人天天喊着囔着要女同志,说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那是你没看到周佳在法医上的天赋有多高。”路瑶瞥了一眼朱秀平道,“姐夫,你也需要一个女同事吗?”
“别!我不需要!”朱秀平立马摆正态度。
路瑶噗呲一笑:“姐夫,你也别总一个人单着,如果……如果真有合适的,就努力去争取,姐姐,还有爸妈、我都不会反对的。”
“你是个好人,是我姐没有这个福气。”
“别说我了,你自己的人生大事该有个着落了,我不想回家诚然是因为我对不起你姐的原因,我没脸面回去见二老,还有也是因为你,每次一回家你就往房间一钻,然后咱妈就拉着我问:你们组还有单身的小伙子吗?那个周俊博怎么样?王磊如何?陈荣那小伙子好啊……”
说到陈荣,朱秀平心中一梗,是呀,陈荣是多好的小伙子啊!本来他有希望成为重案组最年轻的队长。
“妈可真够八卦的,再说她怎么知道你的那些同事的?”
“妈都来蹲点过好多次了,不过你姐出事后就没来过了。”
“不说这些,路瑶,你该出去走走了,不要总把自己闷在办公室里,要不是看到你至今还是个大龄女青年的份上,周佳我就真的抢走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周佳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说不说二人是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还真的蛮般配的。
“周佳是吧,业务上好好跟路大法医学习,他是整个钱州市,乃至整个江南省最出色的法医,但是!”朱秀平话锋一转,“下班以后,该谈恋爱就谈恋爱,该看电影就看电影,你不能跟她学只跟死人打交道。”
“姐夫,你……”路瑶咬牙切齿得盯着朱秀平。
“最后一句,男人,在你眼中不能只是一个个零零碎碎的器官拼凑而成的标本,那充其量只能叫作人渣。”
“什么叫爱情,爱情就是当你有一天觉得自己可以不要理想了,宁愿自甘堕落了,你就看到爱情的样子了!”
……
朱秀平回到重案组,立马对马明的家庭和财务展开了调查。
马明的家很贫穷,一次肝癌手术几乎掏空了家底,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加上亲戚们的接济这才勉强度日。
当她妻子听到自己老公故意杀人整个人都懵了,在她的记忆力,马明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像一起开货车的跑运输都赚到了钱,唯独马明赚得少,倒不是因为马明人懒,而是他一板一眼的,绝不去做超载、超速等违章的事,一套的自然也就少了。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马明在出事情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奇怪的话?”
马明的妻子摇摇头,忽然道:“奥,我想起来了,大前天他跟我说要是他真的出事了,不在了,记得去老房子看看妈。”
“你婆婆没跟你们住在一起?”
马明妻子摇摇头:“我婆婆已经去世好多年了,之前它住的老房子也一直荒废在那里,本来为了治他的病,说好卖掉筹钱的,他也答应的,一个星期钱有个申州的买家愿意出价40万用来建造民宿,马明也答应了,原本计划三天前签合同的,但是那天马明反悔了,说不卖了,也就是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了一堆胡话,当时心情也挺复杂的,没往心里去。”
“走,去你婆婆老家。”
马明家的老家离现在家里距离并不远,只有几百米,确切地说就隔了条河。
朱秀平很快在马明母亲生前使用的衣柜箱里发现了一百二十万现金,还有一封信:
老婆:
我可能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我想我没脸回来了,也好,我的病本来就是绝症,治不好了,别再眨浪费钱了。我是个没啥用的男人,这些年来也没留住钱,也没能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我亏欠你们的,这些钱你们留着,让咱晴儿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
老婆,你不用守着我,如果有对你好的,嫁了吧!
马明绝笔
看到这封信,马明的妻子软坐在婆婆的遗像下面,哭得像个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