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起了攀高枝的心,周围唯一可攀的高枝荣二爷却不常过来了,连月凤也一起不大回来。
荣家自从开拓新业务,闹了什么股份制,荣二爷发现不对劲了,家里人都分得了股份,连什么庶出的几个弟弟妹妹也没落下,可谓雨露均沾。荣二爷和大哥给老娘叫过去,耳提面命了一番,不过是争家产那一套。荣二爷回来仔细琢磨老娘的那番话,觉得目光短浅视野狭隘,在这份家产里面再挣扎,不过是多分一杯羹。自己毕竟是留洋回来的,有些人脉,与其在自个家里争个鱼死网破的,不如出去开拓自己的产业。
这想法,荣二爷在老宅里和大夫人没透露,倒是回去找月凤商量。月凤是他在宜城的时候一手培养出来的,管厂子管账目都干净利落。荣二爷带着月凤,四处考察去了。
过了几日,柳荫晚上帮着伙计们上门板关门,看见一个人蹲在铺子斜对面门口,看着正是落尘。柳荫装作没看见,等门板全上好,伙计从里面栓了门,柳荫跑过去,走到落尘面前。”你在这干嘛呢?“
落尘站起来,伸展一下手脚:”卖衣服的小姑娘,请我吃冰淇淋。“
”行,上次给你钱你没要,今天我请你。“柳荫看见他挺高兴的。
落尘头发已经长得比较长,根本看不出曾经是个和尚。穿的背带裤,站起来两只手挑着带子,手指修长。
”我听说你现在在大帅府做事啦。“柳荫问。
”小姑娘,你消息挺灵的嘛。“落尘笑笑。
”那我以后怎么叫你呢?还叫你落尘师父么?“
“我本名就叫林落尘。“
落尘出生在北方,祖父和外祖父是做官时候的好友,便结了儿女亲家。落尘的父亲却是个不求上进的败家子,吃喝嫖赌样样来。外祖父在任上的时候,是在法兰西的外交使之一,落尘的母亲是从小跟着外祖父在任上,回来出嫁了,按理说,她算嫁得好。可她所见到的被亲戚们交口称赞的前清学子,是个抽鸦片,逛青楼,赌牌九,狎小妾的这样一个人。落尘母亲从怀孕开始便郁郁寡欢,孩子自然养不好,出世的时候早产兼难产,好容易生下来,身体如鼓四肢如猫。外祖父怕他养不活,便请了世交,江南广理寺的谨言大师来护佑他一番。大师说他倒有佛缘,不过命中注定需得在滚滚红尘中好好经历一番才能最后得证,所以给他取名落尘。落尘打小便是燕窝粥当三餐保着的。落尘的母亲,生下他之后不到三年,便带着自己值钱的嫁妆去了法兰西,还找了律师回来说要离婚。这种书香门第哪里听过这种事情,律师第二次连门都没得进。他母亲不管,只当自己已经单身,四处旅行,交男朋友,过得相当的花枝招展,再没回来看过儿子一眼。
落尘的父亲,不到28岁便吸着大烟死在了七姨娘的床上。又是鸦片又是赌,祖上留下的资产都败得差不多了。几个姨娘都带着各自的私房钱各自过活去了。只留下落尘,还不到9岁,无父无母,族里几个堂叔只说联系他母亲,也找不到。只他外祖父,已经弥留之际,托了谨言大师,带他回了广济庙。谨言大师,已不在安平寺,而是去了广济庙这样一个小庙清修。
落尘从锦衣玉食窝里,来到庙里做了小和尚。同几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师兄弟,同吃同住,早课晨扫午炊晚课,间或种种菜,跑到山上打闹疯玩,日子虽然清苦,落尘却逐渐健壮起来。和师兄弟们,也十分要好。
世道混乱,一伙土匪逃窜时,闯进了庙里,杀了主持,抢了香火钱,转头还一把火烧了大雄宝殿。这庙本来就是个小寺庙,风一吹,几件木头房屋殿宇都没有幸免。弟子们涕泗交加。待到天明,看着残垣破瓦,只得含泪分别。有家的回了家。谨严带着几个剩下的弟子,投奔自己师弟所在的安平寺而去。
安平寺可是个香火旺盛的大寺院,寺院依山而建,围墙外一圈白梅树林,将安平寺掩映其中,上山的石阶不大,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谨严他们几个,进去三门,过了天王殿,遇见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和尚,说要找谨行师父,自己是他的师兄谨言。
几个人被带到旁边的一间屋子休息,还被安排吃了顿很丰盛的午餐。几个师兄弟饿得不行,吃得个狼吞虎咽的时候,谨行大师来了。因着安平寺是个大寺庙,往来香客众多,很有些达官贵人需要应酬;香资收入颇丰,需要管帐;寺里僧人众多,也需要管理。所以谨行大师是相当忙碌,于百忙之中抽空来见了见自己的师兄,看见谨行大师瘦骨嶙峋的样子,内心对自己当年来安平寺的决定默默点赞。面子上敷衍了几句,便安排他们几个到一个小院住下,负责几个偏殿的洒扫浇花什么的活。临走时,眼角余光扫到了落尘,心说这个小和尚挺俊俏。谨行大师有个小念经帮,主要是给重要香客念经的,正好缺个人手,便又转身,找谨言大师要了落尘,去大殿念经。
落尘便加入了这个念经帮,每天早上师兄弟们早课结束去干活,他就去大雄宝殿跪坐念经。念经帮里都是些和他一样俊俏的小和尚,颇得香客们亲睐。有些贵戚还请他们单独去家里唱念,为庙里香火贡献不小。
谨行对自己经营寺庙,很是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