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路灯时不时亮着,难得的几盏也将迎来自己最后的时光。若有若无的灯光还不如天上的繁星点点,天边悬挂的月亮是他黑暗之路的一点点慰藉。瘦骨嶙峋的野猫在翻着垃圾桶,寻找着食物,他摸了摸衣裤和背包的口袋,发现什么吃的都没有,他打开店长送的包裹发现里面都是猫提不起兴趣的蔬菜。他扭头试着寻找有没有尚未关门的店铺,可惜并没有,这条街没几家店,在晚上继续营业少之又少。他想伸手摸摸它表达自己的同情,可惜猫并不领情,它警觉地跳开,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喵~”,它凄厉的叫声仿佛在抱怨和诉苦,它跑进暗巷,爬上墙壁,消失不见了。
再走过两个路口就是自己的社区了,门口的保安室已经废弃很久了,上面挂着的探头早已经不知所终,可能是过于老旧,这个地方连窃贼都不想光顾。小区路段的路灯早就报废了,好在这个路段再熟悉不过了,阿昕熟练地摸到了自家那栋楼,推开了形如摆设的防盗门,心里默数着楼层:“一……二……三……四”。
摸出自己的钥匙,习惯性地摸索到钥匙孔,转两圈,门开了,门的后面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他打开了灯,幽幽白炽灯的火光放在过去飞蛾也不会兴趣,跟往常一样,摘下手表,把包一放,去厨房取出电热水壶,煮两壶水,一壶用来喝一壶用来洗澡。虽然这个社区已经成了过去式,但是供应商没有放弃供水供电,天然气也没用停止供应。房间虽小不过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卫生间、厨房、阳台、两个卧室,有句话形容得再好不过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中一间好久没人待了,灰尘铺了一层又一层,他还是打扫了一遍又一遍,等待着它的主人早日归来。水壶“呜呜”地烧着水,阿昕依靠在窗口,夏日丝丝微凉的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四周楼房的灯光逐年减少,到了今年已经屈指可数,有些人搬到了更西边的地方,有些人早已经了无音讯,有些人还在,一直在那个地方。很可惜,今天没看到那个窗口的光亮,阿昕嘟起了自己嘴,自言自语地问着:“你每天都看到她,不觉得烦么?”。
星空璀璨之下,那个身影想了想,“扑哧”地笑了,趴在窗檐上。自己真的是个大傻逼,喜不喜欢她还看不出来么,哪儿天她要是不在自己可能就像只无头苍蝇。嗯……被自己蠢到了,不过这个自喻,话糙理不糙。
两壶水的时间很快,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老钟,往常这个点基本是她洗完澡的时间,然后谈一会儿天就去吃饭。在夏天的时候她只裹一条浴巾就在窗口乘凉,当时阿昕就很不解——难道不冷么,当晚他也这么照做了,换来的是三天卧床,直到上了中学学习生物以后才知道,女人比男人多一层脂肪。不过随年岁的增长,阿昕慢慢发现可能多的不止一点。跟以往不同,现在的阿昕看着出浴的她多了几分羞涩,很多时候都借口饿了离开了窗口假装去吃饭。
这几天没见到她,她在干什么呢?阿昕转身回到房间,带着疑惑打开了店长给的包裹,在灯光照耀下,保鲜盒里面的东西明显了起来——哦,不仅仅是胡萝卜,还有三根苦瓜。他心里再次感谢了一遍店长,相比便宜的人造肉,蔬菜反而珍贵。他慢慢站起来看着她家的那个位置,灯还是暗着。他觉得这个东西很适合夏天吃,有必要带给他们分享一下。
拿着充完电的手电筒就去了,走在社区的路上,还好有手电,不然在一片黑暗中走久了完全找不到北。但是阿昕并不怎么喜欢大晚上这么走着,四周都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害怕,他想走快一点,趁早结束这毛骨悚然的路途,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草丛蹿出一只黑猫,又蹿进另一个草丛,没有手电筒的话只会看到一团阴影蹿了过去,这就会变成恐怖故事。
这边的微光断断续续,老旧的灯垂死挣扎,随时可能就会熄灭。寻到她家的门牌号,轻轻扣门,等待了好一会儿,没人回应,平常这时候没见到人而那一句“哟,阿昕你好啊”已经入耳了,不是叔叔就是阿姨。他以为是自己敲门敲的太轻,他们没有听见,便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回应。怎么回事?吃闭门羹了吗?现在是晚上,晚上是休息的时间,休息的时间怎么会没人呢?
他想起了那个电话,他想起了那滴眼泪和那个转身。是发生了什么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他安慰自己,他的脑子还是乱乱的,没人应答是因为今天没空吗?他记得叔叔的身体不是怎么好,他们会在医院吗?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封昕啊,封昕,现在是想着吃饭的时候吗?现在更加关心的应该是他们!他们对我来说是家人,是家人好吗!家人……真的是家人吗?他愣了一下,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吗?他们是把我当成家人吗?下午的答案阿昕不知道是不是回答得正确,他要表露的意思他觉得已经很明确了,她期待地难道不是这个相当于“是”的答案么?阿昕靠在门上,心里空落落的,坐下,站起来又蹲下,在门口来回走了几圈,无论他瞎猜也好,胡思乱想也好,门就杵在那儿一动不动。门始终没有打开。
蹲着腿渐渐麻了,猛然站起来只听见“兹啦”一声,头顶的灯终于撑不过这一秒,寿终正寝。猛然一站头晕乎乎的,是该去寻找答案?还是该原封不动?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可是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抱着自己脑袋,怎么老是胡思乱想,万一人家只是出去吃饭呢?这么想着,黑暗中她的个个细节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她流泪的样子越来越明显,她仿佛就站在自己眼前看着自己,他把自己脸埋在胳膊里。他不敢,害怕,担心事情跟自己瞎想的一样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夜深了,外面淅淅点点下着雨,滴答滴答地打在地上,一点点敲击他的心。待了一晚上,他带着疲惫居然坐在门口睡着了,没去寻找也没有返回,他在雨中等待着,期望着能够等到一声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