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妹妹!”一大清早的,林沉音就被宜和公主的叫喊声给吵醒了。
相处好几年,宫里一群皇子皇女们,如今都已经把沉音当作一家人,随着太子,妹妹姐姐的喊她了。
“皇阿爷居然会答应你去岭南,”宜和公主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这绝食一招,还真是有用!”
沉音拥着被子坐起来,揉揉惺忪睡眼,央告道:“我的好公主,这么一大早.......你今天怎么起来得这么早?”
宜和公主上前来扒拉沉音下床,嘴上说个不停:“我也是就服你了,这样居然还能睡着!昨晚花楹同我说,阿爷要派人护送你去岭南,我当时就想要过来的。这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還不趕緊過來找你了呀?!你說,你是怎麼說服我阿爺的?嶺南那個地方,那麼可怕,也是你能去的?!我真是不懂了,皇阿娘受不了你絕食,松了口也就罷了,皇阿爺居然也能同意?!哎,你說,若四姐姐也鬧絕食,是不是就不用嫁去回紇了?”
“哎,公主!”沉音被她给闹得彻底清醒了,听到这里吓了一跳,叫了一声。
宜和公主松开手,嘟嘟嘴,不情不愿地说:“知道啦,知道啦!”
沉音横她一眼,招手唤红鸾过来伺候梳洗。
“喂,”宜和公主掰了会儿手指头,讨好的又凑上来,悄悄地问:“你这么聪明,想想办法嘛。四姐姐这些日子都快要哭死了,你就真的忍心啊?!”
宣慰公主先是没了生母,后又在元日朝贺上被许了和亲。她是个生性温柔的,使不来那些撒娇撒泼的法子,只能日日以泪洗面,活脱脱已瘦了好大一圈。
沉音自然是不忍心的。
和亲大事,更改断无可能,不过要让宣慰公主心甘情愿地嫁,还是有办法的。
三日后的下午,宜和公主死缠烂打,拉着宣慰公主一道,乔装改扮了普通官家女儿模样,成功溜出皇城,来到最最热闹的西市上闲逛散心。在衣肆门口,宜和公主被街对面的幻术表演给吸引住了,扔下就宣慰公主跑去看表演,宣慰公主只得去追。不料,正碰上马行的人从街头上赶马而过,那领头的大马突然发了狂,拐向往街中冲来。宣慰公主最近忧愁烦恼,失眠日甚,反应迟钝,躲闪间就慢了一拍。眼看那马就要伤人,一位侠士从柜坊二楼纵身而下,抱起宣慰公主,一个旋身,避开迎面一撞,接着翻身上马,在众人提心吊胆中,展示了一番出色的马术,最终成功制服了马匹。
宣慰公主一片芳心,自此遗落。
等她黯然神伤了好几日后,宜和公主方才告诉她,说已打探出那侠士身份,好巧不巧,正是前来迎亲的回紇王储。
宣慰公主霎那间只觉柳暗花明,至此安心待嫁。
两位公主出宫的当日上午,沉音乘坐马拉的小篷车,也出宫踏上了去往岭南的路。
官家一言九鼎,给她派了一辆车、一队羽林军,还有一位军营里的医官。
坐了大半日的车,驿站晚饭后,沉音戴上面衣,四处走走好松泛松泛筋骨,以便继续赶路,在院子里,碰上了一位认识的人,王铉之。
太子少师虽然办成了荆州赈灾之事,但护主不力的罪名跑不了,依旧被撸了下去。王铉之在太子举荐下,于前年入了羽林军,跟在右骁卫兵曹参军沈传身边打杂。
许久不见,王铉之变化颇大。
虽然由于年纪不足,他算不上是真正参军,但日夜出入营中,耳濡目染之下,蜕去圆领长袍和四襈衫的潇洒,沉音面前一身窄紧袧衣,外套半臂短打,家丁装扮的他,还是添上了好几分铿锵硬气。
沉音见到他倒很意外:“王三郎君怎的会在队伍里?”
王铉之答:“出门在外,这么一大群人少不得需要个打杂的,殿下放心不下娘子,便派了我来了。”
他口中所称的殿下,那自是太子殿下。
沉音一听,顿时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
他们在汉江渡口换船,又赶了两天的水路,到得晚间泊在邓州,沉音被船摇得昏昏沉沉,心情、胃口半点也没有,只想倒头便睡。
偏偏有人不识时务跑来敲门。
沉音皱眉,苦着脸。红鸾看着觉得好笑,开门的时候就故意放大了声音说话。
“王郎君,怎么是你?”
沉音便听见王铉之的声音在说:“方才我下船去吃饭,听船上的人说林四娘子什么也没要,我呢,也不知道四娘子喜好什么口味,便自作主张,出去街头买了几样小点。恰好又碰上有涪州下来的船,找他们买了这碗当地特色,还请女官拿进去给四娘子尝尝。”
红鸾替沉音谢过王三郎好意,关上房门,转身端着糕点走回来,把托盘放到沉音面前。
“太子殿下派王三郎君跟着来,可真是派对了!”她笑着说。
沉音郁闷之极,张口就欲说“不吃!”,却一眼瞥见那盘子上摆着的是一碟子灯芯糕、两块小虾饼子,还有一碗山楂红糖冰粉,不由惊喜交加,把到了嘴边的字又吞回了肚子里。
穿越之前,沉音她本就是地地道道的成都人,小的时候,妈妈一到夏天,就会去买假酸浆果子回家,给家里人做手搓冰粉,褐色的冰籽被包裹在洁白的纱布中,揉搓出滑腻腻汁水的情形,那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后来她渐渐长大,社会也不断发展,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要吃冰粉买一碗最方便,妈妈也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在家里搓过冰粉了。
沉音这些甜蜜又忧伤的回忆,红鸾自然不得而知。从她的角度来看,林四娘子显然喜欢极了那碗山楂红糖冰粉,端着碗,爱不释手,吃完了都还舍不得放下。
“姑娘,”眼看沉音有了精神和胃口,她很高兴地问:“要不婢子问问王三郎君,请他再买一碗去?”
沉音这才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嗯。啊,你说什么?”
红鸾“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没想到姑娘如此喜爱此物,竟能吃得灵魂都出窍了去!姑娘且等着,婢子去请王三郎君再买一碗来!”
沉音可是真不想再承王三郎或者是太子的情,但冰粉在这里还真是稀罕物,只有在蜀地,以及目前所在靠近巴蜀的这一带才能吃得到,不趁机多吃上几口,这一路上可就吃不到了。
最终,还是美食的诱惑,更加难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