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躲着?”澜轩一手枕着头,身子靠在虚空之中,一手拿着酒壶在耳边不停的晃着,似乎想听听还有多少酒。
那个被他叫做烈的青年利用黄沙在身前化出了一张小圆桌,两条凳子,自己坐上其中一条,右手往桌上一抹,出现了一个酒杯;再作出倒酒的动作,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精致的小酒壶。
清澈的酒水从壶嘴流出,渐渐注满酒杯;他将酒壶放在一边,端起来喝了一口,没有回答,反倒是问道:“那只母鳄鱼就甘心让你这样拿走了原本属于她儿子的本源?”
“她还能怎样?本源在那个男人那里,他想给谁就给谁,又不是我非要要,那个女人不甘心又能如何?”
“真的是讽刺,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却偏偏得到了别人最想得到的东西。”
“更讽刺的是,在那个男人有能力的时候不去珍惜,却在失去之后,又想用他最在意的东西来弥补以前的过错。这片世界,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烈刚喝完了一杯,又给自己再倒上了一杯。听澜轩说完,也有了一些感慨。
“哎,过往云烟,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可能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几乎是同时,两人抬头看向对方,随即哈哈一笑,原本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换成了另一句,而且两人居然说的一字不差:
“果然是好兄弟!”
“澜,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你,惹了那个疯娘们,我可是孤身一人,四处游历。”
“澜,我是认真的。你成了新的神明,你怎么也得要拥有属于自己的追随者。我可是听说,你在神殿,可是一天都没有呆。”
“烈,我很认真!这本来就不是我追求的东西,我想要的,就是四处游历,仅此而已。”
“哎,说的好听,是游历。说难听了,跟流浪有什么区别?以前是迫于那母鳄鱼的压力,你只能选择漂泊在外;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拥有了可以改变的资格,也有了这个实力资本!你就不想试一试?还是说你就只把自己当成了浪人?还是四处说书的诗人???”
烈并不认可澜轩的说法。澜轩也沉默了起来,没有接话;他自己知道,烈说的并没有错。
“那么你呢?烈,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烈这个时候放开了很多,或许如他一样,某些东西,正在慢慢苏醒;又或者说,有些东西,在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会发生某些变化,而这些变化,会改变原来的初衷。
“我在沙伯的这个地方已经呆了够久的了,却依然没有得到沙伯的任何信息。我很怀念当初我们一起在游乐场的日子,那真的很让人怀念。”
澜轩也很怀念那段时光,只是在他们之后,父神就关闭了游乐场,或者是放弃了游乐场。因为游乐场被父神赠予了当时的水神,而水神又将游乐场放置在了他的星图画幕之中。
对于神来说,游乐场已经不再是游乐场,而是被父神舍弃的地方,而在那之后,父神就很少会出现,神族也很少再能找寻到父神。
没有睡知道父神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只是推测,或许叔神能够了解一些,可是他们能够经常看到叔神,却不能跟叔神有任何交流。就好像叔神不存在于这片世界一样,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任何回应。
澜轩一直沉默着,烈也不在意,仍是自顾自的说着:
“神明拥有永恒的纪元,然而并不是我们神族。即使处于这浩瀚的无岸天之中,即使在这个被其他存在称之为神界的离岸天上,即使在他们看来我们神明一直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不曾动摇,即使这里是神族的世界,是唯一至高的主宰。可是,拥有永恒的只是神明本身,而不是我们暂时的拥有者,更不是神族。即使是我们神族的原始初代,最强大的生灵,即使是拥有神明力量的我们都无法轻易击杀,甚至在面对某些强大的存在,我们可能都只能够利用本源的力量进行自保。一代又一代,一代弱于一代,有时候我都会想,是不是在我们之后的某一代之中,所谓神明,只是神族初代那些古老存在的掌中玩物?”
酒,喝完了一杯又一杯,倒完了一壶又一壶,两个许久未见的兄弟聊完了一件又一件以前的蠢事,却都故意避过了将来。
“澜,我要回去了。”
“烈,你不怕那只母老虎了?”
“怕,可是有些事情,是逃不过去的。即使是在这里,她也终究可以找到我。”
澜轩没有接话,他没有烈这样的勇气。
“很可笑,我们神族拥有窥视未来的本能,却无法窥视真确自己的未来,更无法真确的窥视其他神。你知道吗?我知道你会来,我看到了,只是你并不是按照我的剧本在走。”
澜轩并没有多大兴趣。他们神族,神明,以及现在的所谓魔族,不仅仅可以窥视未来,还可以窥视他人过往的一切。只是他与有的神一样,选择了封闭这种力量。
“澜,我看到的未来,你与我站在了对立面,我们互相伤害,互相攻击。”
澜轩并不相信:“所谓预知,本来就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我早就不信这些了,你还说的跟真的一样。”
烈并没有直接反驳他,因为他说的确实没错。
“所以我决定了,我会回去!既然你都可以发现我,水澈也可以。与其让她把这片沙海给浇透了,还不如我主动出去,不然沙伯回来看到他的地方变成了汪洋大海,我可会被他老人家给堵门的。”
“我要培养我自己的追随者,我要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力量,这样,即使将来某天真的发生了那样的情况,我也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那些我不愿意接受的事情!你也一样!”
澜轩敷衍的点着头,而烈则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坚定。他绝不会让他看见的那一幕出现!虽然他也不愿意去相信,可是命运的第一幕已经因为澜的出现被掀开了,即使只是万千可能的一种,他也绝不允许!
在他们身边的空气中,泛起了水浪一样的波纹,缓缓向着四周扩散;一位蒙着面纱的俏丽女子从中走出,来到了这方空间面之中。
澜轩与烈并不惊讶,而这女子也仿佛并不吃惊这里有着另一位神明的存在。
烈走向女子,牵起了她的手;女子并未反抗,也没有什么言语,虽然隔着面纱,她的温柔却也遍布了整个空间。
烈回头看向澜轩,向他道别:“澜,我就要回去了,你好好想想,不要再这样沉沦下去了。”
澜轩似乎没有听见,只是把玩着他的酒壶。
女子并不恼怒他的反应,在烈说完以后,也说了一句话:
“澜,你我的先辈自创世之初,就一直是很好的朋友,烈是我的夫君,虽然你我以前并没有什么往来,我也能够明白你以前经历的那些,只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神殿没有你在,单凭你父亲一人,现在已经不能完全掌控局势,再多的怨恨,他毕竟是你父亲,也逆着所有人将本源给了你,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回去看看。”
澜轩不为所动,仿佛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耸了耸肩。
烈与水澈刚要离开,澜轩幽幽的低声说道:“那个,我跟烈又不是外人,你没必要照顾他的颜面,想要揍他在这里就可以,我正想看看呢。”
水澈咯咯一笑,带着烈穿过来时的水纹,在这空荡荡的空间留下了一句话:
“我可不想拖着一堆烂泥回去。”
澜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要说那一句话,他有些羡慕烈,虽然水澈的内心与外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样子,甚至手段有些暴力。可毕竟,他有着一个真心在乎他的人。而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的人出现呢?
或许是以前经历过的异性太多,自己已经麻木了?
除了他,这里再也没有了其他存在。酒壶之中的美酒已经变得有些苦涩,是不是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他想着以往的一切,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睁眼,想起了那个男人的面容,也想起了那个女人一脸的坚毅,果断,狠毒,甚至想起了过往的无数异性的面容,可是!却为何始终没有他母亲的模样?
是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的样子。
在他出生之时,他的母亲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中。而他的父亲,那个抱起他的男人,却还将他丢在了一个荒芜的小村镇之中。
有了足够的实力,就真的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不!
即使是实力再强大,终究还是无法挽回失去的事物!
就好像时光再长,有些东西也无法淡去!
即使神殿破灭,又与他何干?
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未忘记!
他不知道答案,也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