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曦和小夭在海岛上生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血腥味从来没有散去，正如海风也从来没有停息过。
“三个月了，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他等了这么长时间，无非是在等他三哥出海，他们都需要这段时间，需要他的不在场。
“喵喵？”
小夭扯了扯亦曦的袖子。
亦曦将小夭举起，和他对视着。
“我要去做一件不好的事。”亦曦转了转头，看了四周一眼，“这样吧，你在这儿等我，我给你装了三盆的鱼呢。”
“喵喵喵！”
小夭睁着紫色的大眼，瞪着亦曦。
亦曦将小夭放在了栏杆上，“我很快就回来了。”
“喵。”
小夭看着把它放下来的亦曦，委屈极了，眼里闪烁着泪花。
“你哭了？”
这还是第一次，亦曦看见小夭哭，惊奇不已。
“喵。”
这次眼泪是真的掉了下来。
亦曦纠结了一会儿，他不想让小夭看见他冷冰冰的模样。
“喵喵。”
小夭三两下爬到了亦曦的胸前，四只小爪子紧紧地抓着。
“好吧好吧，带你去。”
亦曦无奈地点点头，旋即又忧心起来，小夭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大妖呀，它这么小，要怎么保护自己。
海岛的白天有多么美丽，夜晚的血腥味就有多刺鼻。
亦曦向西北方走去，一步一步，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化为残影，两旁的人、景色越去越远，直到一座木屋映入眼帘，亦曦才停了下来。
木屋，全用木头搭建，绿色的藤蔓从屋顶一泻而下，透着阳光，绿影斑斑驳驳，散在木屋上、地上。
这样的装扮，多么熟悉，这是他从前在觅乌森林所住的屋子的模样。
大妖给他建，三哥给她建，一模一样的屋子。
“我以为你不来了？”
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我这不就来了。”
亦曦低头看着小夭，像是没有看见兔丝丝，只是抚摸着小夭颈间的绒毛，温柔极了，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情绪。
“我做好了饭，你很久没有尝过我的手艺了。”
兔丝丝笑呵呵的，仿佛是在对一个经常串门的朋友闲话家常。
亦曦终于抬头，却只凉凉地看着她。
“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鸡翅，我手艺可是进步了，进来吧，尝一尝。”
兔丝丝再一次邀请道。
多么熟悉的情景，曾经无数次他欣喜地回答道：“好啊好啊！”
“变了味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好吃。”
亦曦一字一顿地答道。
“最后一次了，就当是为我践行吧。”
兔丝丝恳求道。
亦曦却只觉得很好笑，他为什么要为仇人践行，他们本该都是他最亲的人。
兔丝丝终于不再笑了。
“我的故事，从来没有给别人讲过，不能对三哥说，可以对你说吗？”
“她中毒了。”
知尽笔突然开口道。
故事啊，对于一只活了十几万年的书虫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故事，也无谓再多一个。
想想，亦曦都觉得自己可笑。
看到亦曦走了进去，兔丝丝忙跟着进去，顺带关好了门。
“果然挺丰盛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毒。”
亦曦推开椅子坐了下来，将已有扑腾之势的小夭按到了怀里，什么都想吃，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兔丝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翅，咬了一口，“没有毒的。”
旋即，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娘做菜很好吃的，我娘说我爹最喜欢吃她做的菜。”
兔丝丝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和幸福。
“可是她再也做不了菜了。”
兔丝丝眼里流出了泪，“她被杀了，头也不见了。”
等她赶到的时候，她只看见了她娘的尸体，她的娘，多么想让她成为妖王夫人，多么想和她爹团聚。
“是不是很好笑？坏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多么完美。”
兔丝丝红着眼，一味的笑，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笑都在这一刻笑完。
亦曦沉默着。
“我很少见到我爹，长大后就几乎没有过了。”
兔丝丝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眼里忽然流露出了追忆之色。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后，小小的我，满怀期待地问我娘，我爹什么时候才会再来看我，我娘说，只要我乖乖听他的话，他就会来看我。”
“他来了吗？”
亦曦机械地问道。
“你不应该问我乖不乖吗？”
“我可乖了，见到我的，没有不说我乖巧可爱的。”
兔丝丝自问自答道。
“可是他没有来，来的是追杀我的人。”
这一刻，兔丝丝的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害死了我二哥，我阿爹。”
亦曦直视着兔丝丝，他二哥还那么年轻，那么鲜活，他做错了什么？
“人不都是要死的吗？早死早投胎，还能少受些苦。”
兔丝丝放下酒杯，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亦曦，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亦曦站了起来。
“你三哥什么都不知道！”
兔丝丝手一挥，将满桌的菜都拂到了地上，歇斯底里道：“是我骗了他，他太傻了！”
兔丝丝嘴角流出了血，血越来越多，很快就倒了下去，“娘，娘，我来陪你了。”
亦曦冷眼看着兔丝丝，眼见着她一点一点没了生息，不禁想到了在荒山时，那时她也是倒在了地上。
被骗了，三个字，多么简单，可是错了就是错了。
亦曦推开了门，海岛的天气一如既往的好，阳光正是明媚的时候。
“蜘蛛精。”
“哎！”
“这只是一本书，对吧？”
“对呀，这就是一本书，以后没事，你还能翻一翻，看——”
知尽笔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止住了声。
亦曦不再说话了，只是抱着小夭，仿佛抱着全天下最珍贵的存在。
“喵喵？”
亦曦将手松开，将小夭托在了手上。
“咦？”
只见小夭扑哧扑哧扇动着翅膀，前爪扬了起来，渐渐的后爪也离开了亦曦的手。
亦曦伸手在后面接着，生怕小夭半道掉下来，没想到小夭真的掉了下来，亦曦紧忙在下面接住了他。
“别急，慢慢来，有什么好急的？”
亦曦捏了捏小夭的脸。
“喵！”
小夭挣了开来，紫色的小翅膀越扇越快，原本东倒西歪的身子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小夭！”
小夭回头看了一眼亦曦，紫色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亮晶晶的光，“喵！”
一个飞，一个跑，很快，两个影子越来越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