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白居易作有《观刈麦》,云: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的确如此,夏至已至,地里的麦子早已变得金黄。山里人也忙着收小麦,金黄的麦子预示着今年小季的丰收,每家每户都高兴不已。
小麦地里还种的有玉米,这种套种方式能够大大提高土地的耕作效率,让有限的土地和有限的时间耕作出更多的粮食。只是种的稀了些,小麦和玉米也不像后世那样高产,不过这比起种单一作物来说,已经可以获得很好的收入了。
吴良家是寨主,拥有很多土地,周围的居民有很多都是帮他家做活的,或者有些是在他家租土地来种,等到庄稼收获了,付给他家一定的租金,也就是给他家一定的粮食。他家的租金不算高,三七分成。租地得七成,他家得三成。加上他家自己也雇佣得有长工种地,一年下来,还会剩余许多粮食。只是道路不通,没有办法将粮食送到外面去卖。
眼下小麦已经收获,已经有些租地的把租金送过来了。山里人厚道,只收取一季的租金,也就是说此刻地里的玉米成熟之后,寨主家完全不会收取租金。他们要么收小麦,要么收玉米,不会两样都要收的。
吴良自那日将铁块锻造出来之后,第二日准备再去弄点铁矿来,但第二天却有人将租金送过来。他父亲不在,母亲又不管这些事的,所以只有他来料理。岂料这样一来就是十多天,一直到六月初,送粮食来的人才渐渐送完。
每一家送粮食来,吴良都记录在册。哪家要送多少,册子上都有。过称之后,便如了他家粮仓,送粮食来的人家,又可以高高兴兴地盼着玉米的丰收了。
这一日,吴良在把册子拿出来,细细盘算一遍,发现还有两三家人还没有将粮食交上来。吴良叹了口气,将册子合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一段时间,可把他累得够呛,每一天都要称粮入仓,都需要他亲自把关,着实把他累坏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吴良一下子惊醒,他走出去一看,原来是父亲回来了。
大门外面的大树上拴着数十匹身材矮小的“果下马”,这是西南地区的特产。由于西南地区山高路远,到处都是悬崖峭壁,高大的马匹无法在山间陡峭的小路间行走,而这果下马身材虽然短小,但耐力却不差,负重比驴子要多,而且在山间行走颇为灵活,所以在大山里,多是使用“果下马”来代替脚力,搬运东西。
有几个伙计在取下马背上的货物,这次出山去交易,主要是应对这个夏天,等这个夏天度过去,秋天来临时,山里的野物长膘了,可以捕捉一些到外面去换取更好的东西。
但是吴良发现父亲的脸色不太好。他再次打量周围的伙计,发现跟着父亲一起出去的人,似乎少了几个。
“阿爸,这次出山去交易,还顺利吧?”
他父亲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一次出去,唉……”
说完,他父亲便进屋去了,也没有回答他。
原来,这一次出山交易,本来都还算圆满的,但是回来的时候,却受到了一伙人的责难。
从吴良家这里出山,有两条路。一条是往西南方向,可以直达楚国,但这一条路要走半个月。往北走,只要十天,便可以到达蜀国,而且这一条路要比南下去楚国的那一条路要安全。再说,蜀中,是天府之国,成都平原那广阔的土地,所出产的物品,远比靠近南海的楚国要好得多,蜀国的交易也比楚国要繁茂,也更划算。
这一次吴良他家是联合罗家一起去的蜀国,本来交易很顺利,正准备回来的时候,却被一伙人找上了门。
这一伙人像是地方上军队里面的,他们张扬霸气,一来就将他们软禁在房间里,不让他们出门。
这样一来就是好几日,他们心里自然是慌乱不已。第四日的时候,来了一个头目,他将吴良带出来,指着被扣押的货物道:“这是我们大蜀国的物产,尔等竟敢走私?我将它全部没收,如果你们有赎金,可以赎去,若没有,可就算你们犯了偷窃之罪,我便把你们拿下,关在大牢里,送与县令大人治罪了!”
赤裸裸的敲诈。
但是吴良他父亲一等人敢怒不敢言,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和不讲理的军队。若是那些军官们一下子不高兴了,将你抓起来,去关个十天半月,他有的是时间办法来折腾你。
众人凑了一些银子,交与那头目。头目或许是嫌少了些,便扣押了几个人,将其他的人放了,货物也是归还给他们,然后叫他们拿银子去赎人。
没办法。众人只得先回来,然后再拿银子去赎人。他们也想把货物卖了,换成银子将几人赎出来,但是他们换取的货物都是些日用品,在外面都是很平常的,家家户户都有,谁要啊?
只得告别那几人,回家再想办法了。
很不巧,扣留的人都是吴良他家这一边的,罗家一人也没有被扣留,只是白白的损失了一些银子。
将交易回来的东西收拾妥当,吴良父亲便取出数锭银子,包裹好了,叫上两个伙计准备去赎人。
岂料这个时候,罗家突然派人来叫他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没办法,他只得上罗家一趟。吴良也央求一同前往罗家,他父亲应允了。
罗家离吴良家还是有一段距离,吴良他们带了两个伙计,翻过两座大山,才来到罗家。罗家在罗家寨里,周围自然也聚集了许多人家户。
来到罗家,罗家家罗长山主直接对他们说道:“吴兄,恐怕我们不能陪你们走这一趟了。”
吴良的父亲道:“罗兄这是做什么?当初不是说好一起去救人的吗?怎么到这个时候变卦了?”
罗长山道:“吴兄,不能帮你去救人,并非我所愿。只是当下我离开家里已经十多天,小麦又都收上来了,我家佃农好些没有将粮食交上来,我得去催催不是?光靠我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家伙,办不成事,还是得我亲自去过问。要不,过几日等我把诸事料理差不多,再陪吴兄走这一趟?”
吴良的父亲脸色一下子变了,哪里是佃农没有把粮食交上来,这么蹩脚的借口这罗长山也能想得出来!分明是不想去,罗家根本没有人被扣押,若是罗家和他一同前往,指不定还会再次被敲诈一笔呢,这赔本的买卖罗家是不会干了。
不干就不干,他自己也能把人赎出来。央告他做些什么!
吴良的父亲十分不悦地离开了罗家。
回到自己家中,他还是难以消除心底的那一份火气。当初是罗长山来邀请自己一同去交易货物的,如今出了事,却拍拍屁股走的干净,留下一堆烂摊子让自己收拾,真不是个东西!
“阿爸也别生气了,别人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谁叫被扣押的是自己家的伙计?我们自己去赎回来便罢了,不去求人家。大不了下一次不和他们合作便是了。”
吴良看出父亲心中所想,说道,“要不我陪父亲走这一趟,将就我出去有一些事情要办,在路上有个帮衬。”
吴良父亲沉吟一会儿,道:“也罢,就让你和我一同去吧不过外面比不得山里,山里的野兽伤人性命,外面的人同样更加吃人,出去以后得听话,由不得你的性子,别乱来。”
吴良自然是满口答应。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吴良将他那日炼出来的铁取出来,摆在了他父亲的面前。
“这……是你弄出来的?”他父亲满脸的惊讶,这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半天之后才问吴良。
“是的。”
吴良将自己炼铁的经过说了一遍,他父亲啧啧称奇。想不到自家儿子竟然能炼出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假如炼出的铁再多一些,那不就可以打造出一只军队……他父亲不敢再往下想。
铁匠!没错,父子俩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这两个字,得去外面找几个铁匠来,那么,炼出来的铁才能发挥更大的用处。不管是生计还是军需,都需要铁匠来将铁做成所需要的物件,什么锄头耙子,刀枪剑戟,还不是要一锤一锤敲打出来。
吴良想要出去的原因,就是要去找一两个铁匠。
只要找到,那么自己只管将铁炼出来,剩下的就交给铁匠,能省下很多事儿,毕竟自己前世是医生,不是打铁的。
父子俩一商量,决定明日再出发。他父亲又拿了两锭银子包起来,毕竟这是去请铁匠,不是去抓铁匠,最起码,安家费这些得有点表示嘛,不然和抢劫有什么区别?